因為田裏引的是陰河水,他一下腳就打了個寒顫,真涼啊。
“杜仲,師父叫你回去可能有事兒——”
“插完田再說。”
“杜仲,師父叫你回去真的有事兒——”
“幹不完就別想走。”
“——杜仲,這田裏的水這麼涼,能長出稻子來嗎?”
“——我也不知道,試試看吧,過陣子就知道了。”
黃柏聞言一下子站直身來,再次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眼前的這朵奇葩,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什麼看,我既不是譚青花又不是譚三麗,再看我的臉還是這麼黑——幹活!”
黃柏看著前麵一身比農婦還農婦裝扮的師姐,長長地歎了口氣。隻見她一頭烏黑的青絲全部用一塊暗紅色粗布包頭巾給包了起來,連帶著還包了大半個臉——那包頭巾醜得連他家的抹布都不如!她上麵灰褐色短卦配土色裏衣;下麵土色長褲,衣袖和褲腿都高高挽起,露出滿是泥巴的胳膊和小腿,整個人看起來就跟一條灰色毛毛蟲似的。這些都還算正常,除了他這樣的君子,鄉下人大多穿得像毛蟲,可那臉——
“杜仲,你偶爾也洗洗臉吧,那藥抹久了不好!”
隻見她一臉黝黑暗黃,連帶著眼皮下垂眉毛稀疏,眼角皺紋盛開得像仲秋山坡上的野菊花,嘴唇上被藥物刺激得裂開了幾個小口子,還起了幾塊皮。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廝三四十歲了,其實這騙子才十八歲!
他家師姐不是常人,喜歡化妝成人嫌狗厭的老太婆,還是特醜的那種。這個特殊的癖好雖然他知道大概的原因,但——這也太自虐了吧!
杜仲一邊手腳不停地插秧,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你管我!隔壁的大牛哥不嫌我就行!”
黃柏一聽原地跳了老高,“啥?大牛哥?!你啥時候勾搭上的?!”
杜仲抹了抹被黃柏跳起來而濺到臉上的泥水,微微站起身來,眯著眼睛咬著牙齒看向他道:“想死?!想死直接說,我有藥,快得很!給我聽著,要麼老老實實幹活,要麼現在就給老娘滾蛋!”
杜仲善毒黃柏善醫,他的藥用來治人而她的藥都是用來害人的,統統不能吃。
黃柏一聽杜仲沒否認,急了,手一揚一把甩開手裏的秧苗,然後一個大步跳到他師姐身邊,一把抓著她的衣袖帶著哭腔質問道:“杜仲,我不過五天沒來看你,大牛就答應你了?!你是不是使了什麼狐媚手段?!洗臉給他看了?脫衣服給他看了?!你——你也太狠心了,移情別戀也不要這麼快呀!”杜仲身材高挑,還********,所以除了洗臉和脫衣服這兩個原因,他想不到別的。
“放——不——放?”杜仲看著衣袖上的那隻泥爪子,咬牙問道。
黃柏還想堅持,但感覺有股內力傳來了,趕緊撒手,又是一步,回到了原地,還順手一把撈起了剛剛扔開的秧苗,委屈地道:“我幹,我幹還不行嗎!”
從小到大,忤逆師姐就沒得過什麼好下場。
從小到大,大部分時候陪著他的,都是師姐。她不單是他的師姐,還是他身邊所有女性的總和。自從知道了男人長大以後就得娶一個女人,他就覺得那人隻能是杜仲。天底下再沒有比杜仲更適合他的了,他們適合了十六年不是嗎?
但是這個該死的家夥一點同感都沒有,最近兩年更是頻頻給他出牆,把山上鎮上沒成親的男的挨個勾搭了遍!上上個月她瞄準了高齡二十四的大牛——他口中的老牛,就在這陰河口搭了個茅草屋,準備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好在,她總是不洗臉就去勾搭男人,所以也被嫌棄了個遍,黃柏才稍稍放心了些,由著她胡鬧。——就她那副黑鬼樣也就隻有鬼才能看得上,活人肯定都看不上的。不料,還真出了個眼神不好的老牛!
杜仲賊賊地衝他一笑:“你幹?你幹誰呀,青花還是三麗?”
黃柏再次臉漲得通紅,衝她吼道:“杜仲你還是個女人嗎,怎麼這麼粗俗!”
“哈——我是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嗎,咱倆一起洗澡的次數數都數不清!”
“那是小時候!”
“你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兒了?要不要我送你兩包藥,給你治治?”
“杜仲——”
“哎,我還是喜歡黑婆婆這個名號。——不走也行,給你個任務,做好了晚上請你吃飯,做不好吃飯前再給我滾!”
“啥任務?”一聽有飯吃了黃柏終於不發毛了。
“一會兒你去劉老漢家,就說我的秧少了,讓他再給點給我!”
“劉老漢?”黃柏偏著腦袋回憶了一下,“不去,他家的狗比豬還大,還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