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這世道,要亂不亂,仿佛一鍋粥,外麵看隻是偶爾冒個泡,但內裏早已沸騰不堪。沒法,龍椅上的人愛美人不愛江山,朝臣們愛金錢不理民怨,而各地的王爺重臣們見機紛紛蠢蠢欲動,仿佛那雜糧粥裏的各道食材,你碰我撞的,小亂不斷,大亂,正在醞釀。
而此時廣大南方,尤其是南嶺一帶,所謂未開化的比開化的多,民風彪悍,交通不便,豪傑們都懶得去爭奪,反而成就了一方安樂,藏了有許多的世外桃源。
南方多丘陵少高山,其中,五嶺最為有名。五嶺綿延千裏,位於中原與廣大南疆的分界線上,正好隔開中原的紛亂,把南疆隔出了不少天然的樂土。
這五嶺隻是個大概說法,其中的大嶺小嶺無數,有的也隻有當地人才能叫得出名號。茫茫群山中,其中有一座名叫做野雞嶺,那嶺上縱深不知道有多深,縱橫不知道有多長,因其高大神秘被當地人奉為神山。神山上沒有神仙,山頂上卻住了一個韋仙姑,深入簡出的,眾人無人敢靠近。野雞嶺的山腳住了不少瑤民,分布著十來個瑤寨。因據說來自同一個祖先,遂都以數字命名,比如野雞嶺下最挨著鎮子的大瑤寨,就叫做三瑤寨;山下不遠就是一塊盆地,盆地周邊分散著一些村莊,中間河溝密布,良田超過百頃;山腳下有個小鎮,名叫柳溪鎮——因旁邊的柳溪而得名。
那柳溪自然也是以溪邊長滿柳樹而得名了。
到了四月間,山裏漫山遍野的山花爭相開放,萬紫千紅;河邊春潮流水淙淙,柳條隨風飄搖,說不出來的好看。但行走在其中的村民們都習以為常,因為這是春播的好時節,到處都是匆忙的身影。尤其是田野裏,放眼過去都是彎腰播種插秧的鄉民,要是路過,不時還能聽到一兩句山歌,引來一片吆喝。
瑤民愛對歌。高興唱歡歌不高興唱悲歌;出門就幹活要邀上鄰居,邀人唱邀歌;幹活的路上迎著朝陽要唱太陽;晚上勞累了一天回家,就唱生活辛勞歌;成親唱,死人了也唱……
此刻太陽已經西斜,柳溪鎮最受姑娘家歡迎的年輕英俊後生,他們崇敬的韋仙姑的小徒弟,黃柏黃小大夫,正板著一張俊臉氣勢洶洶地穿過田野往幾裏路外的陰河村走去。
韋仙姑醫術好,但住山上,平常十天才下一次山,他們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就得去找住在鎮上的黃小大夫。黃小大夫已得了韋仙姑一手真傳,醫術出神入化——反正除了老天爺必須要他們死的病以外,他們的病就沒有黃小大夫治不好的。
最最讓大家敬佩的是,小大夫才十六歲,真可謂是英雄少年!而最最最讓年輕姑娘們和家裏有年輕姑娘的家長們激動的是,這黃小大夫還沒有定親,真可謂是上上佳的乘龍快婿人選!
也因此,黃柏在鎮上走的時候都會格外老實,看見對歌的更是趕緊躲著走。瑤女們熱辣辣的情歌,比鎮上最辣的辣椒還辣,他那張嫩臉還有點受不住。
他路上要經過一片水田,幾家瑤民正弓著腰在田裏插秧。黃柏一看是三瑤寨的熟人,就趕緊收起氣勢,想抬起袖子遮著臉快點過去。但是,作為鎮裏最受歡迎的單身後生,這個想法還是太單純了點。
“那邊的後生喲,這是去哪兒喲——
山花開得好喲,你看看再走喲——”
姑娘家清亮而又高亢的嗓音,在一片嬉笑聲突然響起。黃柏抬頭一看,田裏勞作的人紛紛直起了腰,都看著他們呢!唱歌的是譚大壯家二丫頭譚青花,素來以大膽和喜歡黃柏聞名,她喜歡並勇敢追求黃柏的事跡怕是連寨子裏剛會說話的黃口小兒都能說出一二。
黃柏不敢抬頭,心裏暗歎出門沒看黃曆,今兒就不適合出門!
都是該死的杜仲!幹什麼不好,就一門心思想著跑來這犄角旮旯種田種地?!如今每回師傅有點事兒,都要叫他當信鴿,害得他每次都要被一些人逮到唱情歌——如果是別人還好一點,若是譚青花他們,呃,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趕緊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