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死亡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也不算是什麼,畢竟爹娘和兄弟姐妹都慢慢走了,剩下他一個,早就已經把生死看淡了。
就這樣,夏明哲倚靠在牢房的灰土牆上,蜷縮著微微發抖的身體,抗不過那不斷襲來的疲勞、傷痛、迷惑,沉沉地陷入到了睡夢之中。
牢房外麵的太陽也慢慢下了山,最後一抹餘暉透過狹窄的窗欞,照在了夏明哲和張啟文的身上,給他們帶來一絲溫暖,卻又很快地消失了。
……
“逆子,你竟然帶回來了這麼一個不知來曆的女人,還跟我說要和她成親,我問你,你問過我和你娘的意見了沒有?那從小和你指腹為婚的郭家小姐又待如何?”
龍山城裏,一處豪華大院中,阿爹坐在堂上,伸手用力拍著桌麵,衝著跪在他身下的兒子大聲喝斥道。
“阿爹,我與芷萱是真心相愛的,我也發過誓了,一定要娶她為妻,所以還請阿爹成全!那郭家的小姐我一直以來,隻是把她當成妹妹的……”
陸恒跪在堂中,望著坐在前方的阿爹,臉上帶著倔強和堅毅的神情,大聲回道。
“休想!你這個忤逆之子、不孝之子,竟然還敢說出如此大言不慚的話,從小教你四書五經,就是教出你這樣一個私定終身、忤逆爹娘的不孝之子麼?”
聽完兒子的話後,阿爹心中的怒火再也抑製不住了,徹底爆發開來,臉色也因為這盛怒,變得一片通紅,他指著下跪的兒子,怒聲斥道。
“阿爹,我意已決,還請您老成全!”
說著,陸恒便俯首磕頭,臉上沒有似乎退縮的表情,言語間也充滿了倔強。
“你個逆子,你……你……你是想氣死我啊!”
阿爹見兒子似乎已經認定了這門婚事,不再悔改,立刻捂著胸口,大聲地咳嗽了起來。
坐在另一旁的阿娘連忙將手邊沏好的香茗遞了過去,麵色不悅地對著兒子埋怨道:“恒兒,不是為娘的不幫你,你阿爹的話也是為了你好,你怎麼能夠隨便找回一個莫名來曆的女人,然後就說要非她不娶?你這孩子現在也太……”
說著,阿娘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似乎也被兒子氣到了,深呼吸了幾次,勉強讓她的心跳變得平穩了一點,接著繼續道:“咱們陸家好歹也是進城裏麵有名有姓的大家族,雖然我和你阿爹並非嫡出,但這麼多年的努力,還不是讓那些嫡房高看幾眼?你要娶親,最起碼也得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郭家的小姐人長得美,脾氣又好,知書達理,不和你是天作之合麼?”
“現在你到好,看不上人家郭家的小姐,反而要娶這麼一個深山小村裏麵的女人,難道是想我和你阿爹在別人的麵前抬不起頭來麼?”
“孩兒已經決定娶她為妻,還請阿爹阿娘肯許……”
跪在地上的陸恒也不多說什麼,隻是一個勁兒地磕著頭,磕得他的腦門都已經滲出了絲絲血跡。
夏芷萱深埋著頭,跪在陸恒的身後,略顯瘦弱的身體在不斷顫抖著,此時她的心情也變得非常複雜,腦中不斷冒出亂七八糟的想法,不知道到底是處於對陸恒爹娘的畏懼,還是處於對二老態度的氣氛。
其實,在決定和陸恒私奔的時候,她就已經多少猜到了,以陸恒家裏的情況,他的爹娘和家人根本就不會接受自己,畢竟這世間講究著門當戶對,像陸家這樣的權貴世族,自然要去尋找地位與之相符的世家聯姻,所以對於這一點,她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之所以她還會和陸恒一起私奔,就是因為認準了他的心,雖然他不善言辭,雖然他木訥固執,但那顆赤誠的真心,是永遠都擺在她眼前的。
因此,哪怕是不被他的爹娘認可,到最後隻是作為一個媵妾侍婢,她也心甘情願,她有著十足的信心,在未來的日子裏麵,讓二老知道,他們兒子所帶回來的女人,並不是那麼的不堪和粗鄙。
可是,雖然她已經有些準備去承擔那些隨之而來的怠慢和鄙夷,但還是沒有想到,隻是剛剛一入陸家的大門,這一切就會這麼快的發生,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陸恒隻是帶著她剛剛走進陸家大堂,見到這兩位至親,剛剛說了幾句話,就讓這二老一臉盛怒的神情,不斷地用言語來譏諷和鄙夷她,那一波波如同海浪一樣的攻擊,讓她幾乎要溺死在了其中,隻得畏縮地躲在陸恒的身後,想要盡快逃避眼前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