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心靈史08(3 / 3)

我冷漠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第二天,我像第一次背著破吉他回寢室一樣,再次做出了一件讓所有人驚奇的事情——棄學離開那所美麗的校園。

帶上你的行李我們一起走

因為這裏已經越來越臭

穿上你的皮靴我們走上街去

看到周圍真他媽醜陋

噢垃圾青年

就像這個城市

——SMZB(生命之餅)樂隊

離開大學校園後,我的生活也就變得動蕩了起來。

我總是無法停留,對周圍的事也常常變得無從把握。不是因為我消極,不是因為我頹廢,而是因為我有了一種對自由的更強烈的向往。

在一個陽光並不太好的下午,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擠上北上的火車。眼睛穿過北方平原裏金色的麥田,看到純樸的農民站在麥地中間幻想著關於秋天的希望。火車呼哧著從他們的身邊馳過。我把臉緊緊地貼在車廂玻璃上,不知不覺淚水就滑落了下來。

我再一次想起了我的母親。

想起我背叛他們離開大學,離開他們對我所有的希冀。

火車到達北京是清晨六點,我人生的又一次晨曦。

由於那是我第一次去北京,所以我轉了很多次地鐵還有很多次車,才終於到達樹村。路過很多樂隊的排練房,聽到勁爆而撕裂般的音樂,我心花怒放。在一個地鐵口,一個流浪歌手在呐喊著許巍的《那一年》:“你站在,這繁華的街上。找不到,該去的方向……”

我迫不及待地去尋找我想要體驗的東西。在那裏我看到夢想的脆弱及瘋狂。圓明園畫家村、北京樹村、三裏屯……一座關於藝術的都市慢慢在我心中腐爛。

一個月的時間不到,我已身無分文,有時一個星期沒有飯吃,躺在出租屋裏幹癟著自己。我寧願忍受著饑餓但我再也不能伸手向家裏要錢,再也不能割舍他們的血汗。

終於我還是被現實給逼了回來。同樣是那個地鐵口,同樣是那個流浪歌手,隻是他唱的歌換成了張楚的《姐姐》:“姐姐,帶我回家……”

回來後,我依然寄生在武漢。在一個城市的暗角,我找到幾個地下樂手組建了自己的樂隊——Feel樂隊。我先是彈奏吉他,後來彈貝司。

樂隊成立,帶給我們的是一份對於理想和自由的共同追求,我們從沒想過要走職業化道路,隻是純粹的愛好,或者說是想為青春留下點什麼。

也正是那時,一場愛情的瘟疫蔓延了我,讓我全身濕透。

我愛上了一個畫畫的女孩子。可是很多東西是注定的,我們無法在一起,就連遺忘都是一種奢侈。在沒有愛情的歲月裏,我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寫作。在寫作中,我並不自知地暴露著我所有的缺陷與無知,做一次赤裸的旅行。

但一切不過如此。我對這個世界的一切絕望。盡管平時的我也會像這個城市中所有的人一樣將自己偽裝起來,光著上身穿著短褲站在某個小店的電視機前為歐洲杯喝彩,會和一群朋友坐在某條馬路昏暗的夜市上喝啤酒,會走上很遠的路去東湖遊泳,會為了等自己喜歡的人而獨自坐在她對麵的窗口抽煙……

在自己的出租屋裏,我用二十一天的時間廢寢忘食地寫完了我的第二部長篇小說《美麗的廢墟》。一本關於靈魂與欲望的文字。

後來我搬了無數次的家,一次又一次的流浪,我不知道哪裏才是屬於我的地方,就像我並不知道我的生命裏會有什麼樣的精彩。每一次搬家,都會拋棄很多的東西,然而得到的,依然隻是疲憊。

在後來的某一個春天,我的樂隊解散了。

樂隊解散並不代表我們放棄,也許我們隻是該換一種方式去表達,去尋找生命中的虛無。然而那時我卻再次以一個邊緣學生的身份走進了校園,為了追求心目中的真愛。在進校園之前,我就知道校園裏並沒有我想得到的東西,我隻是做了一個懦弱者的逃避。盡管我終於拋棄了以前的經濟專業而學上了中文,但我想要的隻是一個讓自己安靜的地方,讓自己有足夠的理由再來堅持一次夢想。

反抗,很多時候是無能的,但我們深深地知道,我們並不能停止反抗。

很快就到了夏天,我多年前寫的小說《美麗的廢墟》在這個夏天出版。我用一場搖滾演出為自己的新書做了首發,站在舞台上,我的眼淚再次滑落了下來。

小說的出版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物質上的便利,隻是給了我再一次行走的希望。

但我並沒有按既定的軌道行駛,大四時,我再次提前離開了那所美麗的校園,再次讓自己身臨其境地陷入一次關於未來的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