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心靈史02(3 / 3)

在一年左右的時間裏,我相繼做了大概有二十萬字的讀書筆記,寫了十萬字的讀書感受,那種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快感是無法用語言描繪的,與此同時,我也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小說的寫作。

我的長篇小說《櫻桃》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正式動筆的。

人需要精神支撐,寫作和閱讀在那個時期正好扮演了這個角色。

我對自己的專業開始不管不顧,事實上,越來越深入的專業課已經超越了我的能力接受範圍,我對那些黃藥、試管、攪拌機以及震動篩上的礦石有著先天性的距離感。在別人搖晃著試管裏的藥劑測看數據的時候,我卻在一臉茫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我最害怕上實驗課,因為實驗課是單獨操作的,每人一個實驗台,老師在旁邊監督著,不能逃課。我連理論知識都有問題,動起手來更是可想而知。在我的記憶中,我的實驗全部是同學代做的。

說起代做實驗這件事情,我必須提起一個人,他就是我的老鄉,和我的身材相差無幾。他和我同一個專業而不同班,我在一班,他在二班。於是我的每次實驗課都是他代我去,為了迷惑實驗老師,他每次都戴上帽子,盡量遮著臉。這樣竟然每次都成功了。所以,我的實驗課基本上就沒有去過。學期結束時,我的實驗科目評分竟是優秀。

如今回憶起來,我非常感謝那位老鄉,要不是他,我相信我的實驗永遠不會得出結果。這略帶幽默意味的經曆,是我大學期間為數不多的溫暖回憶之一。

專業給我的壓抑是有限的,但是那種壓抑所衍生出來的茫然是致命的。它讓我在哐當哐當響的火車旅程中,感到了天蒼蒼的迷失感。文字帶給了我暫時的快樂和充實,可是事業的迷茫依然困擾著我。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大學畢業。2003年5月,大學畢業前夕,我去湖南衛視做實習記者。

4

流浪讓我變成一隻風箏

永遠都在飛翔

可你隻要拉一拉我的線繩

我還是會回到夢中的故鄉

為了在就業越來越難的現狀下先找個工作,我聽從了老師的建議,簽訂了寧波一家鋼鐵公司,去做技術員,這正好順應了我所學的專業(雖然我對專業知識並不懂多少)。在去寧波上班之前,我曾經在湖南衛視新聞中心做了兩個月的實習記者。

記得到寧波的那天,非常炎熱,輾轉幾圈之後我才找到位於寧波城外的北侖區。那個鋼鐵公司屬於籌建階段,從各個高校招來了很多應屆生。我看著從全國各地趕來的畢業生風塵仆仆的樣子,忽然就想起了火車,想起了身處火車上的流浪感覺。

我們被安排住在一所中專的學生宿舍裏,那裏離海港不遠,每晚都有海風吹來,頗為涼爽。因為公司處於籌建期,新員工便都不能立即上崗,公司安排大家集中學習一段時間。學習的內容很簡單,鋼鐵冶煉。依然是我在學校所不得不麵對的那一套。

現狀叫我產生了不可遏製的懷疑,我對自己是否要在寧波繼續呆下去感到了彷徨。思考的結果是,我要離開這裏。當初簽約的時候就是個錯誤,我不能一錯再錯。

離開寧波,而又能避免違約。這是我當時最先考慮的。

到公司報道後的第五天,公司要對每個人進行一次體檢。我總算找到了機會,一個攜帶乙肝病毒的朋友代替我去抽血,結果我被公司順利辭退。

離開寧波的那一刻我的心裏空蕩蕩的,火車載著我又回到了長沙。我重新回到了湖南衛視新聞中心去做實習記者。

在電視台的工作充滿了忙碌,也許當初正是這份充實感吸引了我。然而很快地,另一個致命的問題立即呈現了出來,那就是實習生沒有任何收入。人活著,也許必須為自己的理想而承受許多周折,很多時候,我們會被理想外麵包裹著的那層絢麗的外表所吸引,而最後才發現一切其實並沒有那麼美。沒有收入的生活總歸無所依靠,它雖然絢麗,卻充滿尷尬。那時候我就住在電視台旁邊的一間租來的小房子裏,每月一百五十塊錢,而就連這點錢我也得借。

鬱悶和某種不安開始慢慢侵吞我的內心。

最終的結果如許多人所料,2003年年底,在電視台做了半年的實習記者後,我離開了那裏,去了廣州。

廣州是許多鬱悶而不得誌的人去的地方,據說在那裏不管什麼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我的廣州生活,開始於我毫無方向感之際。

經過一番苦心孤詣的求職,我總算去了一家做物流的行業雜誌社。我之所以選擇雜誌社,首先在於它能夠給我比較寬裕的時間接觸電腦,小說《櫻桃》已經寫了將近一半,顛簸流浪的生活使得這部小說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難產之感。

然而,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老板發現了我在上班時間寫小說。老板的態度很明朗,不容商量,我必須離開。這時候的我身無分文,走在廣州的繁華大街上,落寞和失望像潮水般湧向我。我坐在天河城的六層,眼淚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

如今回想那段時間,我得出的結論是,人都是脆弱的,沒有誰可以挽救誰,人要成功,隻能依靠自己。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認識了一位老校友,他是廣州一家國有企業的老總,校友情使他願意接受我。

2004年初,我來到了這家國有企業,做總經理秘書,生活有了暫時的安定。

我開始有了空閑時間,這時我開始整理以前寫的小說,我用結餘出來的錢買了台電腦,把以前用筆寫的手稿打到電腦裏,一邊打字一邊修改,把它變成電子稿。小說《櫻桃》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整理出來並加以若幹次修改的。那時候,我和一個朋友合租房屋住在廣州東風東路,每天晚上,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字,由於長時間的儲存,一些稿紙已經發黃,很多字變得模糊不清,尤其是因為多次搬家,《櫻桃》的文稿竟然丟失了一本,需要重寫。

有人說,我們的生活已經足夠陰鬱,所以我們應該明快而簡單地活著。我說,是的,沒錯,正因為希望簡單,我才做著不斷的抉擇,不停地遊走,目的隻是想找到最簡單的目標。我說這話的時候,是2004年年底。

這一年我的生活的變化在於,我變得有了些許積蓄。

最後決定離開廣州是在新年來臨的時候,一個朋友對我說,來長沙吧,我們開一個文化公司。我的那股最內心的萌動被激發,竟然毫不猶豫地在大年初二就來了長沙。

流浪,或者說遷徙的生活,再一次不知不覺地降臨到了我的身上。那種向往飛翔的感覺是不可遏止的,它能夠在一瞬間就驅使我爬上開動著的火車。它隱隱地告訴我,我應該去爭取什麼,應該去放棄什麼。那時候我在筆記本上寫到:

流浪讓我變成一隻風箏

永遠都在飛翔

可你隻要拉一拉我的線繩

我還是會回到夢中的故鄉

而我的夢,它是什麼,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櫻桃》正式完成於2005年6月,出版於8月。朋友們說,說這部小說是你文學追求的結果,倒不如說是你流浪生活的產物。

我要說的是,流浪隻是一種方式,一種對生活的切入方式。很多人可能都有此想法,去像大雁一樣過不斷遷徙的生活。隻是,我做了,我用這種不斷走動的方式告訴大家,有一種生活,它和火車有關,它在火車車輪的哐當聲中一次又一次抵達彼岸,接著又一次又一次地尋找彼岸。

其實,說白了,流浪正是一種守望,用走動的方式捍衛自己夢想的最為徹底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