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頓好梅姨,為自己也係上安全帶,許敏浩從屋子裏出來,走得飛快,拉開前門一屁股坐進來。他發動車子,嫻熟地掉轉車頭:“他在哪間醫院?”

我被他的話嚇得不輕,又不好插嘴,聽梅姨微顫著聲音說:“市人民醫院。”

許敏浩專注地開車,一路上我們都沉默不語,凝重的氣氛彌漫在車廂的每個角落。

到了醫院門口,許敏浩先把車開進停車場,我和梅姨進去等電梯,我看她的臉色似乎緩和一些,便忍不住開口:“誰住院?”

梅姨有些遲疑,輕輕歎息:“我兒子過馬路的時候接了個電話,也沒注意看紅綠燈就走出去,結果被一輛小汽車給撞了。傍晚時分警察打電話通知我過來,差點把我嚇死了。”

事情有些嚴重,她兒子有錯在先,所以賠償金方麵估計凶多吉少。搖搖頭,這並不是我該關心的。“那他的傷勢要緊不?”前段日子還聽她說起她兒子第一次領工資,約她出去吃飯慶祝,那時候的她多高興啊。

梅姨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略帶哽咽地說:“醫院方麵已經給他做了全身檢查,說全身多處擦傷,大腿有些骨折,倒不算嚴重,在醫院休養一陣子就能好了。”

我同情地握握她的手,安慰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電梯來了,我們進去,看見許敏浩匆匆而過,我按了暫停出去喊他:“喂,這邊。”

許敏浩回頭看看我,隻說:“你們先過去,我到收銀台交押金。”

於是我又退回電梯,梅姨略顯尷尬地解釋:“因為金額有些多,我一時半刻拿不出來,所以跟敏浩商量,看看他能不能先給我墊付半年工資。”

關於金錢,我是無能為力了,隻好轉移話題:“不提這些了,先看看他本人怎麼樣吧。”

梅姨沉吟一會,突然眼泛淚光:“兒子他爸死得早,可是這孩子乖巧聽話,一直很努力讀書,現在剛剛畢業就找到份工作,還說以後要好好孝順我不讓我那麼累了。這麼好的孩子...嗚嗚...”後麵的話,她再也說不下去,終於老淚縱橫。

看她哭成這樣,我也不好受,吸吸鼻子,拿出紙巾遞給她:“梅姨,快別哭了。等會兒讓他看見了,他得多難過啊。”

她聽得一怔,緩緩接過紙巾去擦臉上的淚,欣慰的說:“還是小薰懂事,我這麼大的人了還不如你呢。”我心裏黯然,那是因為看得太多生離死別,都有些麻木了,所以才能夠如此鎮定。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叮——門應聲而開,扶著她出了電梯,她帶著我走進一間病房,隻見左邊床位躺著一位年輕男子,頭部纏著繃帶,很幹淨,沒有血滲出來,應該沒傷及大腦。臉上多處掛彩,已經被紅藥水處理過,右手也有包紮,最嚴重的便是右腿,幾乎整條腿裹了石膏,被繃帶懸在半空。

他原來閉目養神,聽見動靜,稍稍睜開腫得有些滑稽的眼睛,當他看清楚來人,忙坐起來,卻因為吃痛而叫了一聲,梅姨趕緊過去攔住他:“有傷在身就不要亂動。”語氣裏滿滿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