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自由的精神(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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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輕時代中,人們的崇敬和輕視還不帶有那種構成生活的最大的收獲的細微差別的技巧,並必定正當地由於如此用肯定和否定貿然觸及人與事而受嚴厲的處罰。一切都是這樣安排的:一切趣味中的最壞的趣味,對無條件者的趣味,殘酷地受愚弄和濫用,直到人學會把一點技巧放入他的感覺中,並寧願還敢於用人為的東西去作嚐試,像生活中的真正的雜耍藝人所做的那樣。年輕時代所特有的發怒和敬畏似乎沒有給自己以安寧,隻要這些東西沒有對人和事如此適當地去進行偽造,以至於這些東西能夠在人與事那裏進行發泄——年輕時代本身已經是某種進行偽造的東西和欺騙的東西。以後,當年輕的靈魂受純粹的失望的折磨,最終懷疑地往回轉向反對自己本身,總是還激烈地和狂野地在它自己的懷疑和內疚之中,例如它現在發怒,例如它不耐煩地撕碎自己,例如它為它的長期的自我迷惑而報複,似乎它曾是一種任意的盲目性!在這個過渡中,人們通過對自己的感覺的猜疑而懲罰自己,人們通過懷疑而拷問自己的熱情,甚至人們已經感覺到問心無愧是一個危險,簡直是較精美的誠實性的自我蒙蔽和疲倦;而首先人們反對,從根本上反對“年輕時代”。——十年後,而人們理解到這一切——還是年輕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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貫穿人的曆史的最長的時期——人們稱之為史前的時期——一個行為的價值或非價值被從其後果中推導出來,在這時,行為本身和它的來源都不被加以考慮,而是大致這樣:像今天在中國一樣,一個孩子的榮與辱追溯到父母身上,這樣,這是成功或失敗的往回作用的力量,此力量引導著人或好或壞地思考一個行為。讓我們稱這個時期為人類的前道德的時期。“認識你自己!”這個命令在當時還是未知的。反之,在最後的一萬年中,人們在地球上的一些大範圍內逐步地達到如此的程度:不再讓後果,而是讓行為的來源對它的價值作出決定。作為整體的一個偉大的事件,目光和標準的一個顯著的精致化,貴族的價值的統治和對“來源”的信仰的無意識的事後發生的作用,一個時期的標誌,人們可以把這個時期在較窄的意義上稱為道德的時期。力求自我認識的第一個嚐試就這樣被進行了。來源取代了後果,視角的何等的扭轉!而且肯定是一個隻有經過長期的鬥爭和動蕩後才達到的扭轉!確實,一個災難性的新的迷信,一個特有的狹隘的解釋,就這樣達到了統治;在最確定的意義上,人們把一個行為的來源解釋為從一個意圖的來源;人們一致地相信,一個行為的價值在於它的意圖的價值中。意圖作為一個行為的全部的來源和前史,在這個偏見下,幾乎直到人間的最近的時期,從道德上被稱讚、譴責、判決,也在哲學上被探討。——但是,我們在今天是否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必然性:使我們自己合邏輯地再一次對待價值的扭轉和根本的轉變,借助於人的再一次的自我沉思和深化。我們是否不可能站在一個時期的門檻上,這個時期首先否定地被標明為超道德的時期?今天,至少在我們不道德者中浮動著這樣的懷疑:一個行為的決定性的價值恰恰在於非意圖的東西中,而且,它的一切意圖性的東西,一切在它之中可以被看到、被知道、被“意識”的東西,還屬於它的表麵和皮毛——像任何的皮毛一樣,這皮毛有所顯露,但還更多地被掩蓋?簡言之,我們相信,意圖隻是一個標誌和征象,後者首先需要解釋,此外,一個標誌意味著太多,因而單靠它本身幾乎毫無含義。我們相信,道德,在迄今的意義上,意圖之類的道德,是一個偏見、一種草率,也許還是一種暫時性,一個如同占星學和煉金術檔次的東西,但無論如何是必須被克服的東西。道德的克服,在某一種理智中甚至道德的自我克服,這可以是那種長期的秘密的工作的名稱,這工作始終為今天的最精細的最誠實的,也最惡意的是非之心——作為靈魂的活的試金石——而保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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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幫助的是,人們必須把奉獻的感情,把為最接近的人作犧牲的感情,把全部自我放棄的道德,統統無憐憫心地付諸討論,並提交訴訟,正像“無利害關係的直觀”的美學,在這種美學中,藝術的閹割十分誘人地在今天試圖為自己創造出一種問心無愧。在“為別人”和“不是為我”之類的那些感情中有太多太多的魔力和甜味,以至於人們不得不必須在這裏加倍地猜疑並提出問題:“它們也許不是——一些引誘?”至於它們使具有它們的人感到喜歡,至於它們使享受它們的果實的人感到喜歡,也使單純的觀眾感到喜歡——這一切還沒有提供對它們的論證,而是恰恰在要求小心。因此,讓我們小心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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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人們今天置身於哲學的何種觀點上,從任何位置來看,我們相信生活於其中的世界的錯誤性是我們的眼睛還能抓住的最可靠的東西和最固定的東西——我們對此尋找理由複理由,這些理由想引誘我們對“在事物的本質”中的一個欺騙的原則作假設。但是,誰使我們的思想本身,因此使“精神”對世界的謬誤負責——一條正直的出路,任何有意識的或無意識的advocatus dei(上帝的辯護人)所走的出路——誰把這個世界連同空間、時間、形態、運動看作謬誤地推導出來的,他至少有很好的誘因學會最終對一切思想本身取猜疑的態度:迄今為止這些思想是否並不是在跟我們開最大的玩笑?對這些思想不繼續做它們總是做的東西有何種的擔保?嚴肅地說,思想家們的清白無辜有引起某種感動人心和敬畏的東西,這種敬畏允許他們以如下的請求而在今天還站到意識那邊去,即這意識給他們以誠實的答複。例如,它是否是“實在的”,為什麼它實際上如此堅決地與外部世界保持距離,以及諸如此類的問題。對“直接的確定性的東西”的信仰是一種道德上的天真幼稚,後者使我們哲學家們獲得榮譽,但是,我們現在不應該是“僅僅道德的”人!撇開道德方麵不說,那個信仰是一種愚蠢,後者使我們有很少的榮譽!如果在市民生活中在任何時候已準備好的猜疑可以被視為“壞的性格”的標誌,因此屬於不聰明之舉。那麼,這裏在我們之中,就超出了市民世界及對它的肯定和否定,什麼東西會阻礙我們成為不聰明並且說:哲學家終於對“壞的性格”有了一個權利,這種“壞的性格”作為迄今在人間總是最受愚弄的東西——他今天有義務去猜疑,去進行出自於懷疑的任何深淵的那種最惡意的鄙視。——請人們原諒我的這個陰鬱的麵孔和習語的玩笑,因為我本人恰恰最長久地對欺騙和受欺騙學會了作不同的思考和評價,並至少準備好對哲學家們借以抵抗受欺騙的那種盲目的憤怒保持了一些注意力。為什麼不?真理比表麵的東西更有價值,這無非是道德的偏見,這甚至是世界上最壞地證明的假定。人們畢竟向自己如此供認:如果不基於一些透視的評價和表麵性,就完全不存在生活。如果靠有些哲學家的德行方麵的熱情和笨拙,人們想完全取消“表麵的世界”,好吧,假定你們能夠這樣做,那麼,至少在這樣做時在你們的“真理”方麵也不再剩下什麼東西了。確實,什麼東西一般地迫使人們去假定在“真”和“錯”之間有一個本質性的對立?為了說畫家的語言,假定表麵性的一些階段,仿佛表麵的東西是更明亮的和更暗的陰影和全部的色調——不同的valeurs(價值),這不夠嗎?為什麼涉及我們的那個世界不會是一種虛構?而且,誰在此問道:“但是,一個創造者屬於虛構?”——對他難道不可以直率地回答:為什麼?這個“屬於”也許同時不屬於虛構?對主語,正像對謂語和客體,終於作一點諷刺,這是不允許的嗎?哲學家不可以使自己超出對語法的信賴嗎?對女教師的一切尊敬。但是,哲學拋棄女教師的信仰,這樣的時刻不是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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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伏爾泰!噢,人性!噢,白癡!在“真理”中,在對真理的追求中,有些東西很棘手;而如果人在這類事情上太人性地從事——“il ne cherchele vrai que pour faire le bien”(尋求真實隻為了行善)——我打賭,他會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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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除了我們的渴望和激情的世界外沒有別的東西作為實在的而“被給予”,恰恰除了我們的欲望的實在性之外,我們不能夠向其他的“實在性”下降或上升——因為思想隻是這些欲望的彼此關係——難道不允許做嚐試並且問這樣一個問題:是否這個被給予不足以從它那一類東西出發也理解所謂的機械論的(或“物質的”)世界?我指的不是作為一種欺騙,一個“表麵的東西”,一個“表象”(在貝克萊和叔本華的意義上),而是作為具有相同的實在性的等級,後者是我們的內心衝動本身所具有的——作為內心衝動世界的一個較原始的形式,在其中一切東西還在強大的統一性中被決定,而以後在有機的過程中進行分支和擴展(當然也會柔弱和減弱);作為一種欲望的生活,在這欲望的生活中,全部的有機的功能,包括自我調節、吸收、供養、排泄、新陳代謝,還綜合地彼此聯在一起;作為生活的一個預備性的形式?——最後,不僅允許進行這個嚐試,而且,從方法的良心出發,這是所要求的。並非假定多種的因果關係,隻要一種惟一的因果關係就夠用的這樣的嚐試沒有被推向它的極端的界限(推向荒謬的地步,如果允許我這麼說的話),這是人們今天無法擺脫的方法的一種道德——結論產生於“它的意義”,像一位數學家所說的那樣。最後,問題是,我們是否現實地承認意誌是起作用的,我們是否相信意誌的因果關係;如果我們這樣做——並且在根本上對此的信仰正是我們對因果關係本身的信仰——那麼,我們必須試圖把意誌的因果關係假設為惟一的因果關係。“意誌”當然隻能對“意誌”起作用——而不對“物質”(例如,不對“神經”)起作用。簡言之,人們必須敢於作這樣的假設:凡“作用”被承認之處,是否意誌並非到處都對意誌起作用,是否並非一切機械的事件,就一個力量在其中活動而言,正是意誌的力量、意誌的作用。——最後假定我們成功地把我們的全部的欲望的生活解釋為意誌的一個根本形式的擴展和分支——即權力意誌的一個根本形式的擴展和分支,像我的命題所說的那樣——假定人們能夠把一切有機的功能都歸溯於這個權力意誌,並且在它之中也找到生育和供養問題的解答——這兩者是一個問題——那麼,人們就以此為自己弄到了這樣的權利:把一切起作用的力量明確地規定為權力意誌。世界從內部來看,對世界基於它的“靠理性去認識的性質”加以規定和標示——它就正是“權力意誌”,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