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怎麼回事?通俗地說,這不是說:上帝被反駁了,而魔鬼卻沒有?”恰恰相反!恰恰相反,我的朋友們!而且,誰強迫你們也通俗地向魔鬼說話!
15
正像最終在較新的時代的全部光明中法國革命還曾發生的情況那樣,(這革命是令人厭惡的鬧劇,並且從近處來判斷,是多餘的鬧劇,但是,整個歐洲的高貴的和狂熱的觀眾們從遠處如此長久和如此熱情地把他們自己的憤慨和熱忱解釋到這鬧劇中,直到原文在解釋中消失了。)一個高貴的後代再一次會誤解全部過去的曆史,並因而也許才使它的景象變得可以忍受。——或者寧可說,這不是已經發生?我們本身不是——這“高貴的後代”?就我們現在恰恰理解到這一點而言,這不是——因而就過去了?
16
沒有人會僅因為一種學說使人幸福或使人有道德就如此輕易地把它看作是真的,或許可愛的“理想主義者”是例外,他們熱愛真、善、美,並且讓各種多彩的愚蠢的和善良的可盼望的東西在他們的池塘中亂糟糟地遊泳。幸福和德行不是論據。但是,人們很樂意忘記,甚至在深思熟慮的人們那裏——使人不幸福和使人惡,這也不是相反的論據。某個東西可以是真的,盡管它仿佛在最高的程度上是有害的和危險的:確實,人們毀滅於其完全的認識,甚至這也會屬於生存的基本狀況——這樣,衡量一個精神之強大的標準是:這精神在“真理”方麵恰恰還堅持到何種程度,更清楚地說,它直到在何種程度上需要對真理予以衝淡、掩蓋、甜化、鈍化和偽造。但是,不容懷疑,對於發現真理的某些部分來說,惡人和不幸的人是更有促進作用的,並且有更大的成功的可能性,無須再提到幸福的惡人了——道德家們對這類人隱瞞不提。也許艱難與狡猾對於產生強有力的、獨立的精神和哲學家來說比柔軟的精細的讓步的順從和輕取的技巧(人們在一位學者那裏珍視和正當地珍視這順從和技巧)提供更有利的條件。預先假定,首先,人們不把“哲學家”這個概念限製在寫書或甚至把其哲學帶入書本的哲學家!斯頓特哈爾提供了自由精神的哲學家的形象的最後的一筆,我為了德國的趣味的緣故不得不強調他,因為它違背了德國的趣味。這位最後的偉大的心理學家說:“Pour êre bon phflosophe,il faut êre sec,clair,sans illusion。Un banquier,qui a fait fortune,a une pattie du charactère requis pour faire des découvertesen phflosophie,c’est-à-dire pour voir clair dans ce qui est。”(想成為真正的哲學家,必須是幹脆的、透徹的,一無幻想。成功的銀行家具有挖掘哲學所要求的一些特性,即看清事情中的問題。)
17
一切深刻的東西熱愛假麵具,最深刻的東西甚至仇恨形象和比喻。對立會不會隻是恰當的外衣以供一個羞愧的上帝走來?一個值得問的問題:如果某一個神秘主義者並不已經如此地在自身那裏作這冒險,那是奇特的。有一些如此柔和的性質的過程,人們把這些過程靠一種粗暴加以掩埋,並使它們認不出來。這樣做很好。有一些愛的和過度的寬宏大度的行為,在它們的背後沒有什麼東西比手執棍棒並痛打目擊者更可取了,借此人們使自己的記憶變得混濁。有些人能夠使自己的記憶變得混濁,並加以虐待,以便至少對這個惟一的知情人進行報複。羞愧是有創造性的。它們不是人們最糟糕地為之羞愧的最糟糕的事物。在一個假麵具的背後不僅僅有詭計——在狡猾中有如此多的善。我能夠想象,有一個人必須掩藏了某種昂貴的和易受損傷的東西,他粗糙地和圓圓地像一隻綠色的舊的沉重地包裝的酒桶在生活上滾過去,他的羞愧之精細處需要這樣做。一個在羞愧方麵有深度的人,與他相遇的還有在少數人曾達到的道路上的他的命運和他的柔和的決斷,而且對於這些,道路的現有的狀況連他的最接近的人和最親密的人也不可知道。他的生活中的危險向他們的眼睛隱藏起來,他又贏得的生活中的安全也是如此。一個這樣的隱藏者出於本能需要向沉默和緘默說話,並無窮盡地逃避通告,他願意並且促使他的一個假麵具會在他的朋友的心中和頭腦中占據他的位置。假定他不願意這樣,那麼,總有一天他醒悟到這樣的事實:盡管如此,那裏有他的一個假麵具,而且這樣很好。任何深刻的精神需要一個假麵具,而且,在任何深刻的精神的周圍持續地生長著一個假麵具,這是由於經常錯誤地,即淺薄地解釋他說出的每句話,他采取的每個步驟,他給予的每個生活標誌。
18
人們必須給自己作檢驗,以便人們為了獨立性和下命令而被規定。而這樣做要在恰當的時候。人們不應該回避自己的檢驗,雖然這檢驗也許是人們所能夠玩的最危險的遊戲,而且最終隻是在作為證人的我們本身之前,而不是在別的法官之前作出的檢驗。不要依戀一個人,不管他是最被愛的人——任何人是一座監獄,也是一個角落。不要依戀一個祖國,不管它是最受苦的和最需幫助的——使自己的心脫離一個勝利的祖國,這已經是較少困難了。不要依戀一種同情,而且這針對較高級的人,一個偶然的事情使我們看到他們的少見的折磨和孤立無援。不要依戀一門科學,雖然它以最寶貴的、表麵上恰恰為我們保留的發現吸引人。不要依戀他的自己的解脫,不要依戀鳥的那種淫蕩的遠走高飛,鳥越來越遠地躲避到高處,以便在自身之下看到越來越多——飛翔者的危險。不要依戀我們的自己的德行,也不要作為整體而成為我們的某一個別事的犧牲品,例如我們的“好客”的犧牲品,這是在高度發展的和富有的心靈那裏的危險中的危險,這些心靈揮霍地、幾乎冷漠地與自己打交道,並且把寬宏大量的德行推向罪惡。人們必須知道保護自己:獨立性之最強有力的檢驗。
19
一種新的哲學家正在興起,我敢於以一個並非無危險的名稱命名他們。就我猜中他們而言。就他們可以被猜中而言——因為想保持某種謎一樣的東西,這屬於他們的特點——未來的這些哲學家希望有一個權利,也許也希望有一個無理要求,即被稱為誘惑者。這個名稱本身最終隻是一個嚐試,而且如果人們願意的話,隻是一種誘惑。
20
這些未來的哲學家,他們是“真理”的新的朋友?很可能,因為一切哲學家迄今熱愛他們的真理。但是,他們肯定不成為獨斷者。如果他們的真理竟然還應該是每個人的真理,像迄今一切獨斷的努力之秘密的願望和言外之意那樣,那麼,這必定違背他們的自豪,也違背趣味。“我的判斷是我的判斷,別人對此並非輕易地有權利。”——或許未來的一個哲學家這樣說。人們必須去掉這樣一種壞的趣味:想與許多人保持一致。如果鄰居把“善”也掛在嘴上。那麼,“善”不再是善。怎麼會有一個“相同的善”!這個詞自相矛盾,凡是相同的東西,總是隻有很少的價值。最後,情況必定像現在和過去一樣:偉大的事物為偉大的人而保留著,深淵為深刻的人而保留著,柔和的東西和震顫的東西為精細的人而保留著。總而言之,一切少見的東西為少見的人而保留著。
21
如果我仍然還需要專門地說,未來的這些哲學家,他們也將是自由的、很自由的精神,那麼,他們肯定不會是單純自由的精神,而是某種更多、更高、更大和根本上不同的人,後者不希望被無視和混淆嗎?但是,當我說這話時,我感到就像對我們(我們是他們的前驅和先行者)那樣幾乎也對他們本身有這樣的義務:從我們這裏共同地吹掉一個舊的愚蠢的偏見和誤解,後者太長久地像霧那樣使“自由精神”這個概念變成看不清的。在歐洲的一切國家中,也在美洲中,現在有某種東西,它濫用這個名稱,一種很狹隘、很拘束、很束縛的精神,後者大概想要與在我們的意圖和本能中的東西相反的東西——更不要說到與那些興起的新哲學家相比,他們必定是關閉的窗戶和閂上的門。簡短地和糟糕地說,他們屬於拉平者,屬於這錯誤地命名的“自由精神”——作為民主的趣味及其“現代觀念”的善辯的和寫作的奴隸:全部的人都無孤獨,都無自己的孤獨,愚蠢的老實的小夥子;不應該否認這些小夥子的勇氣和可敬的倫理,但他們恰恰是不自由的,並且表麵上是可笑的,這首先在於他們的天生的局限性:在迄今的舊社會的形式中大致地去看一切人的不幸和失敗的原因,幸運地完全顛倒了真理!他們用一切力量想追求的東西是獸群的普遍的綠草地的幸福,帶著對每個人來說的安全、無危險、舒適、生活便宜;他們的兩個最充分地唱盡的歌和學說叫做“權利平等”和“同情一切受苦的人”,而受苦本身被他們看作某種必須廢除的東西。我們這些顛倒者,我們對如下的問題使用我們的眼睛和良心,即,迄今“人”這個“植物”在何處和如何最有力地生長到高的程度,並認為這每次在顛倒的條件下發生,為此人的狀況的危險性才生長到巨大的地步,他的發明能力和掩飾的力量(他的“精神”)在長期的壓迫和強迫下發展到精妙和大膽的地步,他的生命意誌必須被提高到無條件的權力意誌。我們認為,艱難,強暴,奴隸狀況,在胡同和心中的危險,隱蔽狀態,斯多葛主義,誘惑者的技巧,各種的殘酷行為,一切的惡,可怕的東西,專製的東西,猛獸和蛇之類的東西,在人那裏像其對立物一樣,同樣好地服務於提高“人”類——如果我們隻說這麼多,那麼我們甚至說得還不夠,並且,以我們在這裏的說話和沉默,我們無論如何處於一切現代的思想和大量可盼望之事的另一個終點處,也許作為它們的正相反的東西?我們“自由的精神”並非恰恰是最健談的精神,很奇怪嗎?我們並不在任何的考慮中想泄露從何處一個精神可以使自己擺脫出來,它隨後也許被驅向何方,很奇怪嗎?
以危險的公式“在善和惡的彼岸”,什麼東西被引進了:借這個公式,我們至少保護自己以免遭混淆。我們是有點不同於“librespenseurs”(“自由思想家”)、“liberipensatori”(“自由思想家”)、“自由思想家”,和像“現代觀念”的所有這些老實的代言人喜歡自稱的那些人。在精神的許多領域中,曾經在家,至少曾經做客;一再地逃脫陰暗的舒適的角落,偏愛、偏見、年輕、出身、人和書本中的偶然情況,或甚至漫遊的疲倦,曾似乎把我們吸引到那些角落;對在榮譽、金錢、地位、感官的熱忱中隱藏的依賴性的引誘充滿惡意;甚至感謝困境和多變的疾病,因為它們使我們總是擺脫某一規則及其“偏見”,感謝上帝、魔鬼、羊和我們身上的蟲。好奇直到罪惡,研究者直到殘酷,對不可把握的東西用無須考慮的手指,對最不易消化的東西用牙齒和胃,已經向著要求機智和敏銳感官的任何行業,已經向著任何冒險,由於剩餘的“自由意誌”;用前麵的和後麵的靈魂,對後者的最終意圖沒有人輕易地看透;用前景和背景,沒有腳可以走到後者的終結處;在光明的外衣下的隱蔽者、征服者,盡管我們類似繼承人和揮霍者,從早到晚的維持秩序者和收集者,我們的財富和我們的塞滿的抽屜的守財奴,在學習和遺忘中的善於經管,在計劃時的創造性,有時自豪於範疇表,有時自豪於迂腐的人,有時自豪於也在白天工作的夜遊神;確實,如果必要,甚至自豪於稻草人——而這在今天是必要的,這就是說,倘使我們是孤獨之天生的宣誓過的嫉妒的朋友,是我們的自己的最深刻的午夜的和中午的孤獨之朋友——我們自由的精神,我們是這一種人!你們這些未來者,也許你們也是同一種的東西?你們這些新的哲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