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節 漂移的中心(2 / 3)

而獲得神的授權這個法理重要性非常重要,其重要性相當於今天總統的權力要得到選民的認可一樣重要,否則就可能意味著權力將會發生轉移——此時的政變往往會得到民眾的支持——在一個國家內,得到傳統的法理授權是權力穩固的基礎,而在國家之外,維持國家的超越地位則是保障權力中心(包括經濟中心、科技中心、思想中心等其他中心)的基礎。

同樣,在巴比倫和亞述帝國時期,如果有任何一位國王不曾按照法理習慣“握過柏兒的手”,那麼就意味著他的地位不具有合法性,政變的危險時刻存在。其實這種法理繼承危機在整個人類曆史中此起彼伏,如政變、篡位、朝代更替、裏通外國等等,都是由於“僧侶界同正處在發展中的但依舊覺得權力不夠大的君主政體之間的爭鬥的結果。”如在亞述帝國的君主中,薩爾貢二世的兒子辛那赫裏布。這是一位始終都沒有“握過柏兒的手”的君主,顯然,這位君主希望從神那裏奪回統治世俗的權力,這實際上是一場權力轉移的戲劇——辛那赫裏與巴比倫僧侶界發生過一次激烈的爭吵,世俗的國王與傳統的統治層僧侶們爆發了衝突,這如同近代歐洲的王權與神權之爭一樣。最終,這位一直都沒有“握過柏兒的手”的君主選擇了徹底分裂,公元前691年,他下令毀壞了巴比倫城的聖地,將柏兒—馬杜克神像遷移到了亞述,這等於向僧侶層發表了宣戰書,其目的就是為了最終打倒神權。然而,顯然,這還不是一個打破神權的時代,權力中心短暫地被轉移到世俗君主手中後就被收回了,悲劇上演了,他被他的一個兒子殺害。受益者是他的另一個兒子埃薩爾哈頓。埃薩爾哈頓吸取了教訓,他明白父親的做法顯然過於魯莽,他選擇了妥協,將柏兒—馬杜克神像重新歸迎回來,並為它重修廟宇。

神的威嚴如此強大,以致人們不得不經曆數千年——從原始部落到威斯特伐利亞體係建立,在歐洲,神權興盛了數千年、或者是數萬年之久,而神權最終無可避免地被王權取代,王權又在法國大革命後無可避免地被民主製度取代,這就是一種權力中心的漂移——這是一種曆史縱向的權力轉移,但它同時揭示了一個規律:當新的文明興起的時候,權力中心的轉移卻是在同一時代橫向轉移的,即當美洲文明超越了歐洲文明後,世界權力中心也就從歐洲轉移到了美洲。

今天,相互依賴理論正開始風靡世界。赫德利-布爾的國際社會學說就是其中之一。以國際關係學派而論,赫德利-布爾屬於“英國學派”。他的名著是《無政府社會——世界政治秩序之研究》

赫德利-布爾將現代世界區分為國際體係和國際社會。他認為國際體係是一個係統,如同維也納體係、巴黎-華盛頓體係和雅爾塔體係一樣,由大國構成基本框架,每一個國家都是當然成員,國家間的行為是相互的,也就是說,每一個國家不再是獨立的行為體,而是係統內部的行為,它的任何行為都必然導致其他國家的反應性行為。而在國際社會中則是由許多共識的東西。如有共同價值觀、共同利益、共同規則和共同機製,國際社會就是一個擁有這些“共同”的國家群體。(我認為,國際社會根本沒有什麼共同利益、共同價值觀、共同規則和共同機製,而是幾乎相反,國際社會如果希望中國遵守這些西方人製定的遊戲規則,那麼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些代價要麼是在貿易談判桌上付出,要麼是在局部戰爭中付出。)赫德利-布爾顯然想推翻霍布斯的國際社會無政府論調。——擁有許多共識的社會顯然不是一個“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野蠻社會,而是一種無政府但有擁有秩序的社會,至於維持這種共識的就是英國思想家洛克所言的那種有同一社會中的理性紐帶紐帶。這是不是過於理想化了?不矛盾嗎?赫德利-布爾這種將現代社會毫無意義的“統一”顯得有些無聊。自威斯特伐利亞體係建立以來的世界,國際社會顯然都是出於國際體係支配下的。赫德利-布爾是想證明現代國際社會的相互依賴理論的存在,但卻用錯的分析方法。

現代國際相互依賴的確存在,而且遠比1492年時期深刻地多,但現代國際社會遠沒有達到用國際道德就可以維持這種相互依賴社會的存在的程度。現代國際社會中每一個成員國家都與外界保持著物質利益依賴,在整個國際社會中也認同這種利益交流的重要性,但貿易規則顯然不能代替國家間的競爭;任何國家也都需要安全,誰都不希望受到侵害,而赫德利-布爾寄希望與每個成員國都自覺地遵守國際和平協議,這顯然過於幼稚了,有時候貿易失衡或者貿易通道受阻就是導致一個國家安全受到威脅的主要原因,赫德利-布爾所言的貿易交流和尋求安全環境兩者間就存在矛盾。赫德利-布爾還將國際社會與國內社會相比擬,但他顯然又忘了一個前提,那就是國內社會是一個政府機製完備的社會,而國際社會時至今日仍然是一個無政府社會,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赫德利-布爾的理論盡管漏洞百出,但他所說的國際社會相互依賴、相互滲透的狀態卻是存在的,隻不過赫德利-布爾先生用錯了分析方法。從歐洲的殖民時代到一戰和二戰時期工業革命和民主思想的廣泛傳播,以及冷戰時期的全球分化,及至今天的後冷戰時期,全球化顯然走過了一個階段性遞進發展的過程,今天全球化的深入所導致的相互滲透和相互依賴是一種國際社會日益緊密地表現,但卻一直沒有背離國際社會中大國角逐和均勢製衡的原則,利益的緊密不等於公平社會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