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國曾經是世界的中心,至少也是東方世界的中心,阿拉伯帝國也曾是中亞的中心,還有印度是南亞的中心,羅馬帝國則是歐洲的中心,但曆史上這種中心經常會“漂移”。
“中心”實際上是一個漂浮物,原因很簡單——財富是流動的,知識也是流動的,而作為社會主體的人則具有強烈的求知欲和貪婪本性,因而彼此競爭的結果就是文明中心、財富中心和知識中心的不斷遷移,當一個文明或者國家超越了原有的中心後,它變成了新的領舞者。
這種中心不僅是在大文明、國家群體之間飄忽不定,而且就是在同一部落、民族和國家內也同樣經常發生轉移,因此我們不必費勁周折地考察碩大無比的大文明和巨大的帝國,而僅僅用一個小型模型就可以得到結論。
在蘇美爾和巴卡德初期——我們仍可以使用僧侶政體時代這個模型,在蘇美爾的那些城市裏,能與上天溝通的宗教領袖實際上擁有現代國王的實權,他們是這個是代這個國家的權力中心。但這種政體也不是毫無威脅,例如在僧侶政體的後期,世界各地已經出現了標準的封建國家,也即君主製國家,此時文明間的差異就因對比而明顯起來,實際上這也是一個中心比較的時代,即到底是君主製好還是僧侶製好已經開始出現爭論。當然,這種爭論遠不像現在那麼明顯,大多時候隻有在外國武裝力量出現在國境線的時候才表現出來,因為戰爭是考驗國家實力和權力中心應對能力的最佳手段。在此時,僧侶政體仍然是世界最流行的政治體製,僧侶們依靠所供奉的神,掌握民眾的信仰,從而俘獲他們的心靈,再通過這種控製手段控製土地,然後再通過大規模的土地控製反過來強迫民眾接受奴役,這就是權力運轉的奧妙所在。如同國王一樣,僧侶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他們是王國的真正主宰。我們沒有詳細的數據說明僧侶們到底控製了多少土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所擁有的廟宇和產業之多遠遠大於國王和其他貴族,因而他們所擁有的權威之大也讓國王黯然失色。如在巴比倫帝國時期,第一個巴比倫帝國的創始人——偉大的漢謨拉比就是巴比倫最大的地主,而同時他也是巴比倫最高的宗教領袖,他同時還控製著官僚隊伍,所有的社會事務也都是由這支官僚隊伍來處理,而他所依靠的主要權力支柱就是控製了巴比倫人對神的敬仰通道。要知道,這種敬仰在當時與今天我們信封耶穌基督和民主製度一樣虔誠。因此,他可以利用這種極其尊敬崇拜的態度來行使他的權力。在考古挖掘中,曾找到一塊在蘇美爾和阿卡德修建水利設施的石碑,上麵寫道:“當阿努和柏兒交給我統治蘇美爾和阿卡德的權力的時候——”,顯然,“阿努和柏兒”是巴比倫的主神,而漢漠拉比也就依靠這種神的力量來統治他的國家,這為偉大的君主,或者說僧侶領袖留給我們的是一個貴重的禮物,那就是一部漢謨拉比製定的法典——這是世界曆史是上的第一部法典。而就是這樣一部普通法則,漢漠拉比也必須把自己和神的形象一起鐫刻在上麵,因為他是神的代表,以便讓世俗民眾認同這部法典,顯然這是這部法典的合法化證據,這如同今天一部法律得到了國會的確認一樣,在這部法典的開篇就有一幅漢謨拉比的畫像,畫像中他正從沙瑪什神——這是巴比倫人的另一主神,他正從這位神的手中接過這部法典。
就像美國總統必須要向聖經宣誓一樣,在漢漠拉比的時代,世俗的統治者也必須得到神的授權,否則就意味著不具有合法性。早在比漢漠拉比更古老的時代,這種君權神授的意識就已經在全世界流行開來,這是那個時代的主流政治思想。例如在考古中,從烏爾城挖掘出來的一塊石碑,碑上的圖案就是月神授命烏爾—恩古爾王的一幅畫,其意為月神命令這為國王為神修建一座神廟,並允諾他進行征稅。
同樣,當一個征服者在征服了敵對國家的所有的城市之後,通常都會舉行一個非常重要的政治行動,那就是把這個城市或者國家的神像搬到征服者新建的廟中,這是一種象征,即被征服國家或城市的神也在戰爭中屈服,成為征服者所敬仰的主神的附屬之神——這在今天就如同美軍征服一個地方後就把美式民主帶到哪裏一樣,這等於是一種臣服儀式。如當巴比倫被征服後,其所供奉的的丘比特、美羅達克,都曾被伊拉姆搶走,而在這些神被送回之前,巴比倫一直沒有獨立的感覺;亞曆山大大帝在進行浩大的遠征的時候,也是每到一地就急急忙忙去當地的神廟,隻是他的手段略有不同,他不是把被征服的神送往馬其頓人的神廟中,而是對外宣揚說他就是當地神的新的代表,甚至就是當地神的化身,因此,亞曆山大大帝擁有許多個神的授權。而在近代歐洲戰爭中,德國勃蘭登堡門上的女神曾被拿破侖搶走,盡管此時僧侶政體早已暗淡,但拿破侖這種象征性的舉動還是給了德國人莫大的羞辱。同樣,自由女神也是美國的一個象征。
有意思的是,對神的敬畏不僅僅是臣民,有時候一些征服者也會感到害怕。在古埃及的泰爾—埃爾阿馬納曾保留著一些信件,這是寫給阿米諾菲斯三世和四世的信,其中有一封信來自米坦尼的國王土會勒塔。當時這位米坦尼國王在一次戰役中擊敗了強大的亞述人,並且依照習慣搶走了亞述人伊什塔爾女神的雕像。而米坦尼卻沒有按照傳統習俗把這尊神像放置在米坦尼的神廟中,而是把這個戰利品送給了埃及人。這是因為,一方麵是出於政治聯盟的考慮,他希望維持與埃及帝國的同盟關係,以便共同對抗亞述帝國;另一方麵這位米坦尼國王也對亞述女神感到恐懼,他不希望遭到報複。在聖經裏也有同樣的記載,在《撒母耳記》第五章第一節中就有腓利斯人奪走猶太人的神的約櫃。然後腓利斯人按照習慣,把約櫃作送到了阿什多德的魚神達貢的廟中。但是在後來,達貢神像卻在地上摔碎了,阿什多德的民眾也遭到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