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日子易過,英蓮權當重頭學習,倒也其樂融融。
隻是馮淵不若一般鄉紳子弟,並無管理田產抑或店鋪,但稀奇的是他也並不時常在家,卻是出門頗勤。
想起初逢時他的作派,英蓮倒也一笑了然——這馮公子衣食住行都十分講究,偌大馮府上下人等數十,若無其他收入,可怎麼撐得下去!
英雄莫問出處罷了,但有閑飯可吃,管他錢自何來!
當下英蓮可真真是心安理得,隻是偶有閑時,十分想打聽那被她“蹂躪”過的黑衣男子。尤其是在馮淵百般小意兒奉承照拂之時。
幸虧溫柔鄉中她尚存三分理智,這才沒有把疑問出口。
這一日,馮淵又出門‘公幹’——他隻說會友,英蓮卻絲毫不信,那有會友之人一臉緊張。
見他不在,日益膨脹的好奇心驅使著英蓮,悄悄溜進了前頭他的臥房中。
一如後頭的清雅,掩映在蘭草及一式紫檀中。
轉過檀木鑲螺鈿的歲寒屏風,後堂比前頭大了一倍不止。掛著一掛玉白簾,簾後有張撥步床,鋪陳著煙灰色素緞被褥。
左麵窗下,擺著一張檀木大案,筆海中幾十枝筆大小不一,一卷一卷的畫軸統插在個白玉大缸內,桌上展著一張生宣,畫的赫然是英蓮。
任是英蓮一向自持,也暗暗生了欣然,笑吟吟仰麵細看四壁書畫。
——馮淵臥房,倒比她那書房還書香氣些。
床正對麵,一副白壁上,止掛著一副字,龍飛鳳舞十分潦草,依稀可辨的隻是個英字,題跋是枚圓印,一個順字倒清晰可辨。
再看看其他字跡秀挺的書畫,英蓮心道這一幅便是把她房中長恨句換下的了,不由多看了幾眼。以她目力,倒也不易分辨好歹,隻覺得筆力雄勁,倒是下過功夫的。
正在細看,突然聽到有腳步聲來,英蓮來時便已打算,當下打開床後衣箱,翻找起來——若有人來,隻道替公子裁衣尋樣便可。
正翻看中,聽得珠簾潑臘臘一陣脆響,一看,原來是個青衫少年衝將進來,柳眉倒豎,一臉怒火。
這不是那一日的靛兒是誰!
隻見靛兒怒氣勃發,幾個箭步上前,扯下她手中的馮淵衣物,喝道:“你作甚麼!”
這樣孩氣?英蓮一笑,偏偏裝出柔媚來道:“我想替公子做件衣服,沒有比樣……”
“不必你做!”靛兒聲音越發大起來,將她推開,徑直收拾起來,“公子的衣物自有我會打理,你這小丫頭子連針都拿不好,做什麼衣服!”
他說的倒是實情,英蓮學了兩月,至今仍分不清齊針套針,遑論打籽刻鱗,氣得顧夫人不知辭過幾次館,馮府上下莫不稱奇。
便是馮淵,也十分歎息。
英蓮倒不指望靠針線女工過活,嘻嘻一笑:“便是拿不好才要學著做呀!”說著,也不去搶,隻站到一旁道,“聽你聲氣,莫非這女紅你也會?”
靛兒隻管低頭收拾,沒見她麵上促狹地笑,哼道:“那還用說!”
“女紅女紅,不正是說女子才做麼?怎的你這男孩子也學?”
靛兒一聽,俊麵頓時漲得通紅!他本是青樓小倌,聽這些話聽得多了;隻是自來馮府便無人敢說,一時間又氣又悔又怒,不覺手下用力,把件緙絲雲紋大衫扯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