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速,轉眼便到了八月底。茉莉的最後一個花期第三個花期也將至了,但承歡與千秋研的茶,仍然沒有達到他們所要的味道。
他們用半個月的時間,把第一次采集的四種開放程度的茉莉花,分三處通風程度與日照程度不同的晾房內去濕,去濕的程度,二人商議之後,又分為三個檔次,這種下來,共製出36種備窨茉莉,最後選定那含苞待放最陰房內初晾的花為最佳。在龍井、毛峰、碧螺春、川青、玉露、白毫等島上的綠茶品種中選出龍井與白毫做為備用窨茶。
窨製的時候,全仗的是千秋的調製手法,承歡起初不想參與,他從千行那裏得知,這用花調香、配製、薰製的方法,都是碧婉族長一人獨創的,千秋是碧婉去了以後,憑著五歲起在娘親身邊言傳身教的基礎,又細看了娘親的手記,學習上手的。沒想到,千秋製出十二門戶中的胭脂香膏比碧婉族長在時製的還要好了。
承歡不敢入窨房,說明緣由。但千秋卻落落大方,請他入窨房,如她所說,若防著承歡公子,怕是這花田也不會叫他前來。
鮮花吐香、茶坯吸香、複火葆香,這每道工作的程序,在千秋手裏,動作裏,就像天女在織繁錦一般,極其美妙。
盡管如此,那窨了最新鮮茉莉香的茶,還是沒有達到最佳的味道。
研茶的相處,承歡覺得千秋是個天生的發明家,她的思維那樣細密,她的態度是那樣認真,每個步驟,都精益求精。有些細微的地方,承歡甚至品不出差別,但千秋總會搖著頭:“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裏沒有考慮到。我們再重來!”
研茶的相處,千秋覺得承歡是個有力而睿智的指揮者,隻要二人的意見統一定了方向,他就會牽著她不落分毫的去一步步執行。一次次的不成功,千秋有時倦了,但承歡總是那樣優雅的笑望著她,點點頭:“已經好很多了,隻要我們努力,一定就能找到我們要的味道。”千秋便又充滿鬥誌了。
“就要采最後一期花了,我覺得那些茶,無論如何也不能行的!”千秋又坐在那個花田邊的亭子裏,右手小指習慣性的點著。
“你不要太急了,我們已經盡力了,你看,這兩月的每個下午,不管刮風下雨,我們都在這裏努力著,若不成,則是天意。”承歡仍然是明朗的笑著,迎著陽光望去,好像他就該是在日光裏的人。
“你真像太陽的孩子!總是那麼溫暖!”千秋不自主的感歎。
“如果我是太陽的孩子,那千秋就是月亮的公主,看著你,周圍就靜謐了,本來研茶是苦差,可有了千秋你,於我便是這心真正放鬆的時刻。”承歡也是不自主的就說了出來。
千秋無語,低頭想著,在承歡麵前,有太多麵的我,我實在不該得他半分誇獎。
“嗬嗬,我們這是在互誇罷,一個太陽,一個月亮,現在莫不是日月同輝的奇異時刻了!”承歡見千秋聽了自己的話不再應答,知她應該是害羞了,所以打開圓場。
“什麼?你剛剛說的什麼?”千秋突然站起來。
“我說日月同輝啊!”承歡不知自己哪裏說的讓千秋居然口氣中帶著興奮。
“不是這個!你想!”千秋指了指茉莉花田,又指了指天。
“時刻!”“時刻!”二人異口同聲!
“那明日起,我們就從早到晚,分不同時刻來采集茉莉!看看這樣會不會不同,”承歡興奮的說,想了想,又道:“那我得拜托司徒雨了,上半日他得一人守著探捕司了。”
“你拜托她?她?是啊,你是得拜托她的。”千秋卻心裏犯急了,這如何分身啊!
兩人靜靜的坐在綠綠的花田前,中間點點漸要脫綠的花骨朵,隨著微風,微點著頭,像在竊語著什麼。花到底能不能看透人的心思呢?怕也隻有花兒自己知道。人究竟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思呢?怕也是因人而異。像千秋,若將心思放在一個傾慕的人身上,無疑是承歡。而在承歡,心裏卻放了太多的人,就像房中的博古架,各處碰見自己喜歡的珍玩,本就擺的差不多滿了,又有那些爹娘以疼愛自己的名義,硬塞給自己,放上去的。他感覺,這架子,太擠了,有時真想一把掀翻,用最極端的方式看一看緣份的終點,全然拋棄了之後,看那個囫圇的剩下了,就隻守望著它,當做自己的珍玩好了。
“千秋,你怎地又開始愁眉苦臉了,我看你自從上午與捕頭一起守司,下午又得與承歡一起研茶,心情可是大好了呢!”琴兒見千秋晚飯沒吃,現下又在鏡子裏發呆。
“不知道,我怎麼能同時有兩個我呢?”千秋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