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幕 藩府(1 / 3)

走到南城門外,已是酉時。幸而城外二裏之內官道上皆燈火通明,諸多攤販尚未收攤回家。

鬆浦畢竟是櫻都,政令開明,通宵達旦不閉城門,更沒有宵禁,裏外往來暢通無阻。最初鬆浦也關城門,後來經貿日益繁榮,成為修域經濟中心之後,各國乃至夏域之外的商賈進進出出,若關閉城門則很不方便。不關城門的政令一下達,鬆浦內外之夜市亦日漸興盛,燈火廣照,歌舞升平。縱然到了深夜,鬧市之所也仍舊熱鬧不已,像長蘭街、飛鴻街等風月之所及酒樓客棧,徹夜不關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鬆浦對這方麵還是挺開明的,正是“深更白如晝,商女奏樂歌。不知晦與朔,千裏赴南國。”

除了夜不閉門外,鬆浦還有城無郭,究其原因,有二:

一,為了繁榮。多年以來中南之地鮮有戰事,加之地處兩大商貿走廊(綠江走廊和草獻走廊)中心,商賈眾多而行業繁榮。鬆浦的農業稅賦很低,主要是商業稅賦。故而舍棄外郭,撤其審查,城內城外可自由貿易,並無市坊之製。入城開店營鋪可得到藩府的權威鑒定認可,因而價格也可以賣得更高,藩府也是從這些商家手中獲取主要稅賦。不過,藩府對經營暴利行業的散商有限製。所謂散商就是行商,古有“行商坐賈”之分。行商不必繳納稅賦或繳納少量稅賦,故而藩府對其進行適度打壓,以平衡商賈矛盾。這一點堪稱典範,為修域諸藩乃至中南諸國競相模仿。

二,強者無畏。鬆浦之強盛可謂極矣,常備禁軍雖僅有八千,可一旦戰事開啟,府兵製下可征集的帶甲之士則不下十萬之眾,武力浩蕩。這也是農業賦稅降低的好處之一,農人因而有更多的時間加緊軍事訓練。春播夏營秋收冬藏,除了農忙季節,每月抽出一旬至半月來訓練。近年來遷至鬆浦的人數日益增多,人口已由八十萬往上迅猛增長,這一趨勢還將繼續。別以為鬆浦當兵容易,府兵製下的士卒皆為佼佼者,平均年齡在二十到四十歲間。每月都由官府發放津貼,一般人擠破了頭也進不來。加之夏域三大學堂之首鬆浦學堂在此,其間多有各路權貴高官之子女於此,由是諸藩乃至諸侯無敢於此言兵者。

南城門巍然屹立於藩城之南,城樓碧瓦飛甍,高垣睥睨,頗為雄壯偉岸,其下為三扇城門供人進出。三扇城門中,側門緊閉而中門大開。這是平常時候,若到了逢年過節,則三門並開。這城門之扇數也是依循夏域禮製而建,“天都九門,諸侯六,藩國三。”

眾人進了城,於酒樓吃了些酒食菜肴,夏洛便領著他們去商街鬧市逛了會兒。臨近戌時,眾人皆已疲憊,才分手告別。

回到藩府之時,已是戌時一刻。少胥拍著肚子,醉醺醺地牽著馬去了馬廄。夏洛往左沿著走廊輕步慢走著,將長劍扛在左肩之上。到了縱廊拐角,夏洛往右一轉,沿著西側縱廊往北走。一道道廊柱分列左右,廊梁上的燈籠未掌燈,卻不影響夏洛走路,反而更似夢境般浪漫。府裏的建築多為金絲楠所製,家具則多為紫檀所造,俱為貴重之木,因而整座藩府顯得雍容華貴浩大雄偉。

恍恍惚惚地走著,月光如洗般墜地,傾泄一地銀霜。幾個小丫鬟正在西苑木屋裏投壺對弈,透過落地門窗,能看見她們嬉笑的樣子。微風輕撫,珠簾蕩漾,一陣珠璣碰撞的聲音傳來,好不愜意。在西府裏又傳來幾個小丫頭的聲音,夏洛靠在坐楣子上,側耳閉眼,聽了聽,好像是妹妹英媛和表妹嘉兮的聲音。

藩府是夏涵一家住的地方,二叔三叔則搬了出去,就挨著藩府西牆建的府邸,以一條小溪溝隔開,是為西二府。這西牆上開了幾道門,走兩步過了溪橋就到了二叔三叔家。

難得今日玩得盡興,夏洛醉意微醺,趁此迷離月色,拔劍而起,劍鞘落地,於長廊之上恣意舞動。飛襟飄袂,劍影倥傯,但聽風聲,如鬼嚎神泣。快慢之間,殺氣時隱時現。前赴後撤,躲閃騰挪,環梁柱而起,穿護欄而落,“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醉暈蔓延,劍鋒浮遊於鴻蒙之間,靈氣襲來,血氣噴薄乎空靈之裏。靈動兮若霍閃之驚裂,沉醉兮如落櫻之飛舞!恰似“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舞劍罷,忽地一聲悶響,隻見長劍釘在廊柱之上。夏洛躺在坐楣上,緊閉雙眼,大口地喘息著,額上溢出粒粒汗珠。未待呼吸平複,夏洛卻忽然輕聲抽咽起來,涕泗闌幹,眼角墜下幾縷璀璨之光。

須臾,夏洛聽見有人朝這邊過來,便起身擦拭眼角,收劍入鞘,朝北麵走去。站在長廊上望下一看,原來是母親房裏的兩個小丫頭,正沿著台階往上走。

“公子。”那兩個丫頭仰頭看見夏洛,像是嚇到般驚住,趕忙喊了一聲。夏洛點了下頭,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