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夏洛正在學堂上學,那人居然進來了,趁著課間告知他今日午後到牧楚之濱與他家少爺見麵,所以今日夏洛才來這兒。夏洛暗自忖著,此人對他的行蹤方位了如指掌,斷不可小看。可憐二人在伊川足足等了一個下午,卻連他們的人影都沒見到,夏洛不免有些惱火。想著若下次見到,必定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管他是何權貴!
“咱們藩也有武士,哪裏就見得野蠻了?”過了許久,夏洛才回過神來。
“我們的可不一樣,他們哪裏比得了?”少胥道,麵上盡是傲慢之色。正在橋上邊走邊聊,卻有一人匆匆朝他們走來,夏洛定睛一看,正是那人。
“公子,多有抱歉,等了多時了罷?少爺下午有事耽擱了,現在正在浦亭等候,特命我先來道個歉。”那人拱手俯身,“萬望公子海涵!”
少胥對此事一無所知,隻當是夏洛隨處遊玩,便陪了他出來。雖說不明就裏,少胥卻也是個聰明人。一聽那人如此說來,心中已明白五六分,於是張口便訓斥道,“你們是如何做事的,晾了我們這麼許久,道個歉就完了?再說道歉也該由你家少爺來,讓你來,這合的什麼體統?懂不懂規矩!”
“誒,”見少胥罵得那人狗血淋頭,夏洛的怒氣也消了一半,把手一抬,“不礙事,請前麵帶路。”
說完兩人便騎著馬,隨那人往一座浦亭走去。到了浦亭外不遠,夏洛抬眼看去,隻見有六七名武士侍立於浦亭周圍,皆為飛白服。
八個飛白服護衛!少胥也是吃了一驚,不由得收斂起臉色。再往亭內看時,夏洛卻有些傻眼了,這裝束,如何是位少爺,分明是位小姐!一旁還侍立著一名丫鬟。看到這兒,夏洛不禁想起前日夏隨所言,這家夥,不會當真是個怪胎,有斷袖之癖吧?下了馬,夏洛膽戰心驚地走了過去。那少爺正朝西邊看著落日,那人上前站在旁邊道,“小姐,長歌公子到了。”
小姐?!竟然真是位小姐?!夏洛差點沒把下巴驚掉。
女孩轉過身來,笑著看著夏洛。
“長歌公子!”那女孩喊道,“先請坐罷。”夏洛便坐了下去,彼此都在仔細打量著對方。
這女孩,頭上綰著飛仙髻,發間插著一枚彩揚鳴鳳翡翠釵,簪著一根繡金雲瀑玳瑁簪。額上點著三瓣嫣紅落梅妝,兩靨施著緋紅妝靨花鈿,蛾眉螓首,膚若凝脂,明眸皓齒而高雅動人。身上穿著青黃百花半臂襦裙,花色繁多看得夏洛眼花繚亂,臂間則繞著繡梅點葉薄紗羅長披帛。至於足下穿的什麼,他當然看不到,總不至於低著頭去看吧。如此裝束,他倒是見過,卻是極少。那襦裙上的花朵竟是用金線繡織的,而觀其徽紋,更是一頭霧水:這女孩,究竟是什麼來頭?
夏洛腦海飛快地回憶著《徽章錄》,前前後後想了一通,毫無印象。想來這徽章錄中記載了夏域八百諸侯五千藩國的徽章,雖說如今隻剩二百諸侯兩千多藩國,但要找出其中一個,同樣是大海撈針。
“長歌公子?”那女孩又喊了他一句,這時他才緩過神來。
“哦,敢問姑娘是?”夏洛也懶得再想,直接張口就問。
“我家小姐是天都景福王爺之女,當今天子賜封的景寧郡主。”一旁的丫鬟立馬說道,言語之中,不乏傲慢之色。少胥麵上怒氣隱約可見,正欲開口,夏洛用刀敲了下他的腿,他便安分下來。“小婷?”景寧郡主說了句,那丫鬟便退到她身後,緘口不再言語。
“我叫景赫,你叫我小赫便可。”景寧道。
“小赫?”夏洛笑著念了一聲,“可是,我跟郡主你認識麼?”
“公子可還記得去年盈都舉辦的圍棋會,我與你曾對弈過一局。”景赫道。
圍棋?夏洛一驚,才想起今年以來一盤棋都沒下過。去年秋日,他確與夏達、夏隨在盈都遊玩了數日。適逢中南圍棋會,難得連棋鬼解寰都來了,還擺了七道棋陣。弈界之人皆知,七道棋陣隻有圍棋會奪魁者才有資格闖。那棋陣變幻莫測,進得去不見得出的來。常人能過一道就燒了高香了,若能連闖七道,那將成為下一代棋鬼。解寰何許人也?夏洛自然知曉,因為先生桓衡便與解寰師出同門互為伯仲。據他所知,兩人雖為同門師兄弟,關係卻不大好,具體的他也不清楚。好歹也是師伯,能跟他切磋切磋,那也算是代先生與他對話,於是夏洛便報名參加了。
他記得第一局便是一位姑娘,看來就是眼前這位郡主,當時他贏得很輕鬆。本想著一股作氣拿下榜首,誰承望剛下完三局,第四局才落了幾子,夏洛就棄子跑了。原來四王子夏光帶了一群人闖進了圍棋會場,要來抓他。再往後,王子光追夏洛追到了一家青樓裏。正在這時,王子光那好色又懼內的二伯正摟著兩位美女迎麵過來。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二伯母居然也跑進來了。一見這光景,他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想起當時王子光那尷尬又憋屈的倒黴模樣,夏洛禁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