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我們都沒見到陸姑娘的人影。」
杜念雨聽到下人的稟報後隻是擰緊眉﹐一臉鐵青。
陸霖不見了﹗
從早上等她的出現到午時﹐杜念雨早就餓得快沒力了﹐隻好胡亂找些東西來裹腹﹐臉色越來越黑了﹐連鶴叔等見了都避之三尺外。
下人都不知跑了多少趟進來和他稟報﹐稟報的卻是﹕沒見到陸姑娘的人影。
她就以為自己對她和顏悅色所以連遲到也不必知會一聲嗎﹖還是她沒見過他發火的樣子﹐以為他是個很好欺負的老板﹖
杜念雨在繡房等了她老半天﹐俊臉越拉越長﹐陸霖到底在搞什麼鬼﹖
難道是……
他不由得想到了昨天那段小插曲﹐還有她紅透卻十分好看的那張臉。
她不會是為了昨天的事而不敢來見他吧﹖
很難說﹐這女人在見到他第一麵開始就老是以為自己對她有企圖﹐愛胡思亂想﹐加上昨天的事﹐她該不會認為自己是有意親她的吧﹖
可是他昨天早就和她解釋清楚了﹐她的笨腦袋應該不會誤會才是。莫非她好像那一晚般地遇上了瘋漢還是強匪﹖
他有些煩躁不安地望著門口﹐想到每一晚她都是很遲才回家﹐雖然他不懂她家在哪兒﹐不過他相信她家並不靠近這裡﹐一路上難保不會有危險……
心情莫名沉重起來﹐他無法否認他正在擔心著她。
算了。他站起往外走去﹐恰好碰上鶴叔。
「三少爺。」
「鶴叔﹐你知道陸霖的家在哪裡嗎﹖」他劈頭就問。
「好像是在鎮外的一個小村子﹐叫什麼陸家村……」鶴叔未說完就見到三少爺一陣風般地走了出去。
他在熙攘的鎮上繞了一轉﹐正想向茶棧的老板打聽哪裡是陸家村﹐卻聽到茶棧裡的人正在討論著昨晚夜裡的一件命案。
「不說你不知﹐昨夜裡咱家的老王就聽到有人磨刀的聲音﹐果然不久就聽到官府派人來了。」
「啥﹖妳家的老頭聽到那兇手殺人的聲音﹖」
「哼﹐恐怕都是了﹐不然是誰在夜裡磨刀呢﹖昨夜宰豬的小伍都病了﹐村裡還有誰三更半夜在磨刀呢﹖」
「唉﹐真沒天理呀﹐聽說那個姑娘是晚上放工回家才會被那殺手殺害的﹐那姑娘聽說還是被人剖下了臉皮呢﹗」
「這賊子真該死﹐太殘忍了﹗」
幾個三姑六婆邊喝茶邊說是非﹐聽得杜念雨不禁擔心起來﹐顧不得什麼就湊上去問道﹐「那件命案發生在哪裡﹖」
「陸……家村。」三姑咬著包子﹐含糊地道。
他一聽﹐飛快地往前奔去。
「這年輕人幹什麼跑得那麼快呀﹖」三姑吞下包子﹐難道他有人住在那兒嗎﹖她說的可是「劉家村」。
應該不會是她吧﹐千萬不別是她……
無法言明心頭上的焦急是為何﹐他隻知道﹐她不能有事﹗他在街市裡奔著﹐眉頭完全打結了。
咦﹐等等﹗他在經過一家藥材舖時倏地止步﹐愣愣地看著那熟悉的身影。
「掌櫃﹐可以先賒著嗎﹖我幾天後才拿錢來還﹐我保證﹗」陸霖苦苦哀求著﹐掌櫃的隻是搖頭。
真的是她﹗他一步一步走上﹐瞧清楚她的側臉後﹐滿腔的擔懮化為怒火。
虧他擔心著她的安危﹐她卻在這裡和掌櫃的討價還價﹖﹗
她……不去工作隻為了來藥材舖討價還價﹗
這想法令他更是不爽地黑著一張臉﹐完全沒想到其他可能性的他一等她踏出藥材舖就迎上﹐咬牙叫著﹐「陸﹑霖﹗」
「老﹑老板﹖」他怎會在這兒呢﹖
「你怎會在這裏?」他咬牙切齒。
「賒帳。可是不成功。」她苦著臉﹐老爹的藥買不到﹐她快難過得哭了。
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個理由﹗他氣得當場罵人﹐「妳不去開工隻為了來賒帳﹖﹗妳知不知道我等妳的早飯等到快要餓扁了﹐妳不來就說一聲呀﹗妳竟然要妳的老板親自出來找妳﹗妳真的以為妳是天下最好的學徒嗎﹐需要動用到我來找妳回去﹖還是妳為了昨天那個無關的小誤會而不願意來上班﹖妳的腦子裡到底還要誤會到什麼時候啊﹗」
才自己為她擔心的一事﹐說實的的﹐剛才見到她完好無恙地出現在他眼前﹐他高懸的心當真是放了下來……
「我﹑我……」她想說話﹐可是才開口眼淚就在打滾﹐她忙忍著那股淚意。她不想在當眾大哭……
見她說不出話﹐他更是認為她錯了﹐「妳以為妳是誰呀﹐才給妳幾分顏色妳就開起染房來了﹗妳那麼不負責任叫我怎能夠再聘用妳﹐妳說呀﹗」
之前怎麼尊卑不分﹑損他名譽倒沒令他這般生氣﹐但她這一次卻讓他覺得自己看錯了人﹗叫他怎能不惱呢﹖
他不聽解釋的大罵﹑自己受的委屈再加上老爹的病情﹐她強撐了整夜的意誌力終於崩潰﹐她望著他﹐再也顧不得什麼大庭廣眾地就蹲在地上﹐「嗚嗚……」
「妳﹑妳……」他手足無措地看著她痛哭流涕﹐看著她哭到跪在地上﹐除了吃驚﹐還是吃驚。
這個女人有些神經質﹐怎麼說哭就哭呀……
他不知所措地瞧著她﹐滿腔的怒火竟然漸漸被她的淚水淋息﹐然後胸口上漸漸塞滿了一股他也不知道為何而有的憐惜……
四下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以為是他把她弄哭的﹐他尷尬地拉著她﹐「喂﹐妳別哭了﹐好醜啊……」
他的安慰令到她哭得更是大聲﹐像泉水般的淚水直湧﹐把他的衣袖也弄濕了。
唉﹐她活像自己欺負她的樣子﹐在這樣下去可不是好看的。他不多說﹐一把將她拉起﹐拉進一條沒什麼人路過的小巷中。
「別哭了﹗大姑娘﹗」他遇上女人的淚水就沒輒﹐隻好雙手環抱站在一旁﹐安慰的話塞在喉頭說不出來。
她沒去理會他﹐逕自蹲在旁流淚﹐把傷心的委屈的都哭了出來。
「到底什麼事呀﹖」他沒想到自己會把她給罵哭﹐心下有些歉疚。
她瞪了他一眼﹐別過頭去。
「喂﹗好像是妳自己做錯事﹐怎麼瞪我啊﹖」他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不罵還好﹐一罵她又流淚﹐哽咽著道﹐「我不是故意不去上班﹐也不是故意要你出來找我﹗隻是﹑隻是我老爹他……嗚嗚……」
「妳爹怎麼了﹖」他忙俯下身去。
「他昨晚舊病複發﹐大夫說若沒能買藥﹐他就難熬過下個月的十五……」一想到昨晚她又痛哭。
昨夜她回到家就見到老爹吐得滿襟是血﹐嚇得她連夜背著昏迷的老爹到村尾的何大夫家去。何大夫經過一番診斷後坦白告訴她﹐她老爹的舊傷複發﹐若還是籌不到錢買藥就這樣完蛋了……
可是她老爹要服的藥單單一帖就要一百兩銀子﹐她到哪裡去找這些銀子呀﹖
「我要救他﹐可是掌櫃的不肯賒帳﹐我也知道沒人肯借錢給我們這些窮人﹐可是那是我老爹﹐我唯一的親人﹐我唯一的親人﹗」她哭著道。
他的心因為她的哭訴而揪緊﹐大概也了解她沒來的原因﹐「妳怎麼不告訴我呢﹖」害他把她罵了一頓。
「我要說你卻先把我罵了﹐你叫我怎麼告訴你呀﹖」她拭著淚水﹐像隻髒透了的小花貓。
為什麼老爹就要受這樣的苦﹐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他唯一的依靠。可是沒有銀兩就買不到藥﹐買不到藥老爹就會死掉……
「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不要不要——」她無法控製地一再重複﹐失去老爹的恐懼已經包圍了她。
他再也無法忍受她的喃喃自語﹐握緊她的雙手﹐迎上她那布滿恐懼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聽著﹐妳爹不會有事的。」
他的說話及溫度令她冰冷的心燃起希望﹐他堅定的眼神穩住了她的心神﹐她很快地停止低喃﹐隻是像溺水者找到浮板般牢牢地握緊他的手。
好﹐冷靜了。他站起﹐將她一並拉起﹐「走。」
「去哪裏……」她啞著嗓子問了。
「救妳爹。」他溫和地朝她一笑﹐乘她失神之際拉過她走出巷子。
她看著他的背影﹐分不清為什麼﹐她的心因為他而安定了下來﹐她相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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