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現在該不會有人說我是針對她﹐故意派她去那個比戰場還亂的巧線房了吧﹖」
「我才沒那麼說﹗」她心虛之下馬上反駁﹐卻發現這下變成不打自招了。
瞧著她的愣樣子﹐他不由得一笑﹐「和我到繡房去。」
她應是﹐有一句話還是問了出口﹐「老板﹐你剛才怎麼如此信任我﹐叫我去回答那大胡子呢﹖」他剛才的樣子是隻有一種﹐就是完全信任。
他難道不怕自己弄砸了他的生意嗎﹖
嫌她多話的杜念雨回頭﹐眉也不皺一下地回答。
「因為妳是我選出來的人。」
***
因為妳是我選出來的人。
她還在想著這句話的涵義。照字麵上看來﹐他就是很相信他自己的眼光﹐也就是說雖然她為他帶來許多的麻煩﹐可是他仍舊沒為此而懷疑她的能力。
唉﹐太好了。知道被他派去巧線房的真正目的後﹐她終於了解這個老板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對他的那份成見早就飄到九霄雲外去了﹐心底平添一份感激。
「老板﹐喝茶。」她端過水仙茶﹐放在他麵前﹐退到一旁。
杜念雨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平時她可不是這種必恭必敬的態度﹐真有些適應不來。
「該不會有毒吧﹖」他有些擔心地看著那碗茶。
「我知道上次是我誤會了老板你的好意。」她低聲道。
噢﹐原來如此。他點頭﹐「所以﹖」
她眨著眼﹐什麼所以呀﹐她要說的就隻是這些了。
「算了算了。」他知道要她這個石頭道歉是件不可能的事﹐他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事上﹐一揮手﹐「妳過來。」
陸霖應聲上前﹐見到他案前擺著的刺繡﹐繡的是極簡單的白雲。
「我現在就教妳繡最簡單但也是最講究技巧的白雲。」知道她一定會一頭霧水﹐他解釋道﹐「白雲容易繡﹐可是要繡出那種漂浮在高空﹑輕柔軟綿的感覺卻是最難的一部份。瞧仔細了﹗」
他從案旁的錦袋上拈來一枚銀針﹐針尾端係著的正是天蠶線。隻見他神態輕鬆儒雅地以三根手指拈著銀針﹐極快又極輕地在那張絲布上來回穿刺。她看得有些眼花繚亂﹐可他極快地在那張布上繡出了一朵雲兒。
「好厲害。」她輕歎﹐真的是那個『羽羽』如生呀。真不愧為巧奪天工﹗
「看明白了嗎﹖」見她點頭﹐他就讓位﹐「妳來。」
好﹗她坐下﹐也學他拈著針兒﹐粗大的手指卻不聽使喚﹐一刺之下竟把自己的指頭也刺破了皮。
「哎喲﹗」她最討厭就是這樣的啦﹗她皺眉﹐見到他在旁偷笑。
「老實說﹐我很討厭刺繡的。」她不知怎地把心底話都說了出來。
「為什麼﹖」他好整以暇地在她麵前坐下。
「因為我覺得我自己不行。」
他一笑﹐她缺乏的是信心﹐「我知道妳是可以的。我從見到妳作菜時的樣子就看得出我沒選錯人。」
「作菜﹖」是呀﹐她倒是好奇了﹐當日他招徒可是沒叫人刺一副圖給他看﹐反而叫人家作菜給他試﹐這到底為什麼了。
「把妳作菜時的那份心拿出來放在刺繡上﹐妳同樣能做的好。」他說著﹐見她一副懷疑的樣子﹐「老實說﹐我可以把任何一個不懂刺繡的人培育成一個刺繡大師﹐可是卻不是每一個人對事物都抱持著那份熱忱的心態。而沒有這份心態的人﹐繡出的並不是好作品。」
那又與她何關了﹖她眨眼。
「妳有的是心細及手巧﹐還有最重要的是過目不忘的本事。」他指出她的優點。
「你怎麼知道我過目不忘的﹖」連她老爹也不知道呢﹗
「上次﹐我隻是和妳提過那些線的種類及名稱﹐妳連筆錄都沒做就能把所有的線名都叫了出來。」基於她隻認識那少得可憐的字﹐所以他沒打算叫她翻看巧線房裡的記錄簿﹐隻是將所有線的名字拿來教她認識一次。令他感到滿意的是她竟能在短短的七天內把所有的線條歸類並記住﹐這下讓他相信她的本事了。
原來他一直在注意著自己的每一舉每一動﹐她還以為他就這樣打算讓她呆在巧線房內度日呢。
她笑著﹐傻裡傻氣地抬頭﹐「我……哎喲﹗」
她捂著之前扭傷了的脖子﹐疼痛難當地彎下腰。
「妳怎麼了﹖」他皺眉﹐「哪有人說話也會扭傷脖子的呀﹖真笨………」
「還不是因為你﹗」她疼得快死了﹐他還在旁說風涼話﹗
他將她扶過﹐按她坐下﹐拉開她的手仔細瞧她的傷處﹐「又是我﹖」嘖﹐腫得厲害﹐肯定不是剛才扭傷的。
「那天你沒穿衣服﹐我見了就心跳加速﹐一忙之下用力轉過頭去就——」她心直口快地說到一半﹐這才猛覺不妥地住口。
原來是這樣﹐「嗯﹐見了就心跳加速呀……」
他取笑著﹐她的耳根子早就一片通紅﹐令他見著更是有趣﹐「哈哈﹐活該﹗」
「你﹗」她氣極之下就要轉頭﹐卻被他牢牢按著頭部。
「幹什麼﹖﹗別以為你是老板就可以亂來按著我的頭不給我動﹗」
「吵死人了﹗」他皺眉﹐拿過三枚銀針。
「我——咦﹖」怎麼脖子上一陣麻酸的﹐但又好像……沒那麼疼了﹗
他對著她脖子上的穴道斜刺入﹐助她消淤散腫﹐邊道﹐「記住﹐這三天別甩頭﹐否則我可救妳不了﹗」
「你在﹑在紮針﹖﹗」她驚慌地叫著﹐天呀﹐他到底行不行的﹐她可不想廢了脖子﹗
「別吵﹗再叫我就紮深進去﹐疼死妳﹗」他恐嚇著﹐她果然嚇得馬上閉嘴。
脖子上清楚感覺到他的大掌正為自己按摩﹐她雖然明白那隻是助她減輕痛楚﹐並不是什麼非禮的行為﹐可他掌心的溫熱不自禁地穿到她身上﹐她微微一震﹐臉霎時紅了。
他幫她治傷﹐大掌落在她過於纖細的肩上﹐感覺到她的一震﹐見到她的臉紅﹐知道她很不自在﹐拉出銀針﹐走到她麵前﹐「妳可別以為我對妳有什麼企圖﹐我隻是把我從師父處學到的針灸發揚光大而已﹗」
「我才沒﹑沒誤會呢﹗」她紅著臉站起﹐卻因脖子疼痛而失去平衡﹐撞入了他懷裡。
「喂﹐妳想——」他一把拉著她﹐才要說話﹐她卻腳下一滑,整個人收勢不住甚至連扶著她的杜念雨也往後仰下。
唔!
四片唇瓣毫無預警地碰在一起,她的溫熱碰上他的冰冷,四目交投下彼此都看到彼此眼內吃驚,嘩然,莫名火花登時霹靂吧啦掉落滿地。
「我……」他倒抽口涼氣﹐心上沒來由地一揪﹐他忙不迭地推開她﹐自己也退後幾步。
她的臉更是火熱﹐羞得隻能望去一旁﹐強作鎮定﹐「這可不關我的事……」
他被她臉紅的神情給怔著﹐心跳漏了半拍﹐他忙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那我﹑嗯……我就﹑就……」她邊口吃地說著邊閃到門口去。
「先出去吧﹐好的。」他見著她這個樣子更是好笑﹐幫她說完她的話。
她得到許可馬上走得不見蹤影。
他則望著她離去的方向﹐輕摸著自己的唇﹐嗯﹐剛才她的唇也挺粉嫩的……
不知怎的﹐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也許是因為……
他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有霎時的失神﹐然後臉色轉為恐怖﹐喃道﹐「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