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要帶自己去巧奪天工的莊子去見客人﹐還說要她當他的助手。
可是﹐她又開始擔心了。他這七天來就根本沒教她什麼關於刺繡的學問呀﹐隻是一昧叫自己燒飯作菜服侍他大少爺及整理巧線房的事﹐要是待會兒她又出醜﹐那怎麼辦……
她瞪著他高大的背影﹐輕輕地歎息。
他帶著她走進她從未到過的這個地方﹐她甫踏入就被眼前的氣派給怔住。
好多人在忙﹐好多好長的布匹﹐好大好大的地方……
這裡比起老板住的地方大得多了﹐她可從來不知道老板家可以通往這兒呢﹗
「這裡就是我的巧奪天工刺繡莊。除了刺繡外﹐我們也有負責賣布匹給人的。」杜念雨見她一副吃驚的樣子﹐不禁好笑。
陸霖點頭﹐她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就是﹐「老板﹐你好有錢。」
他揚起嘴角﹐給了她一個好看的陽光笑容﹐「要是妳到過京城的杜家﹐妳會更加吃驚。」她真的單純得可以﹐瞧她臉上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就覺得有趣。
不等她發獃﹐他已經邁開步子往前走。她在後頭小碎步的跟上﹐叫道﹐「老板﹐等等我﹐我會迷路的。」
她單單在他家就花了不少時間來認別那些路線﹐來到這個比他家還大一倍有餘的莊子﹐她肯定會迷路。
他回頭瞪了她一眼﹐見她實在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幹脆一把拉過她的手﹐「妳真麻煩。」
嗯……他無心地拉著她往前走﹐手心上的溫熱傳到她手心。她一愣﹐僵硬地瞧著他的背影﹐甩也不是﹐隻好讓他拉著自己走。
她的臉上一熱﹐心底竟浮起一種莫名的麻癢感覺﹐好像有些高興又有些擔心﹐好怪喲……
沒來得及理清這是什麼感覺﹐他已經和她步入了大廳。
「我們來這裡幹什麼呢﹖」她好奇地打量著這氣派高貴的大廳。
「見一個西域來的貴客。他一年到頭和我們做幾百萬兩的生意。」他在一旁坐下。
「幾﹑幾百萬兩銀子﹖﹗」哇﹐這個數目好多好多呀﹗她突然聯想到眼前一堆高高的銀子﹐嘩﹐要是銀子全是她的就好了……
看她雙眼發直看著前方﹐以他七日來對她的理解﹐她一定又是發白日夢了﹐而通常隻有一種方法能讓她回神﹐那就是﹐「陸霖﹗」
一聲大喝﹐她立時﹑馬上地站直﹐「是﹗」
唉﹐終於回來了﹐他猛搖頭。
「老板﹐你好了不起﹐一年就賺那麼多銀兩。」自知理虧的她馬上討好似地稱讚著老板﹐希望他別罵她做事不留神。
他受用地揚起嘴角﹐一副「那還用說」的樣子。
「單是這巧奪天工莊子裡就有百多名員工﹐還不包括其他州的員工﹐不賺多些銀子怎能養活你們呢﹖」他語氣間隱約藏著驕傲﹐那是一種滿意自己成就的驕傲。
從開業到現在的成就都是他一個人領著屬下的員工闖出來的﹐從當年爹娘及一眾親戚的不諒解走到今日的吐氣揚眉著實不容易。他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及功夫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她點頭﹐「你真的很厲害。」這次她是真的如此認為著。
他微愣﹐她眼底裡的真摯及誠懇竟如此輕易地讓他僵住。
從來沒人跟他說過這一句話﹐爹娘沒有﹐哥哥們沒有﹐員工鶴叔他們更是沒有。他們有的是當自己理所當然能夠辦到﹐有的則由不敢置信到今日的默默認同﹐沒有人給過他如此一句肯定自己的說話……
她的那雙大眼似乎看到了自己多年來的掙紮及努力……
他喉頭一窒﹐竟為了她的一句話而動容。他生硬地轉頭﹐不讓她瞧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故意放輕鬆地道﹐「妳又懂什麼了。」
「那倒是。我隻是一個小村姑﹐什麼學問的當然比不上你們。」她聳肩﹐毫不介意。
他沒說話﹐他才不會讓她知道她那句話對自己來說是多麼地珍貴。
「三少爺﹐貴客來了。」鶴叔領著一個牛高馬大﹐滿臉都是胡子的男人走進。
他忙迎上﹐笑著拱手﹐「塞夫先生﹐幸會幸會。」
「你好。」塞夫說得一口怪腔怪調的中土話﹐差些令陸霖笑了出來。
「請上座。」
「請。」
二人寒喧著﹐陸霖則和鶴叔站在一旁侍候。
「鶴叔﹐你負責管理這裡的人嗎﹖」她輕聲道﹐她記得這些天來沒什麼瞧見鶴叔在杜宅裡出現。
「是的﹐陸姑娘。」鶴叔還是那副恭敬的樣子。
「叫我霖霖就行了﹐我隻不過是個下人﹐別姑娘前姑娘後的。」她乘機和鶴叔談天。
鶴叔笑了笑﹐這小姑娘心地很好﹐絲毫沒把自己是少爺的學徒而跋扈囂張﹐看來倒不像老許所說的難聽。
「陸霖。」杜念雨叫著﹐皺眉。她在這兒和鶴叔閒話家常﹖
她全身一震﹐忙不迭地走上。
「塞夫先生﹐這是在下的新助手﹐也是莊內的學徒﹐陸霖。」他向一臉胡子的塞夫先生說著。
「啊﹐學徒。」塞夫的雙眼上下打量著她﹐無禮的眼神令她不由得後退一步﹐他卻搖頭﹐「她可以嗎﹖」
塞夫在質疑著她的能力﹐簡單來說是懷疑著他的能力。他不動聲色地一笑﹐朝她道﹐「陸霖﹐妳就留在旁幫我記錄塞夫先生要的材料吧。」
「我……」不行的呀。她暗叫不好﹐她來來去去隻會寫那幾個字﹐要她幫忙記錄豈不是要她好看嗎﹖
但是杜念雨已經沒讓她多說了﹐直接和塞夫進入正題。
「我要的是這個圖案。」塞夫拿出一張畫好了的圖形﹐「至於材料就是……」
他又從袋子裡抽出數條細線﹐遞過給鶴叔。鶴叔拿過給陸霖。
杜念雨一勾嘴角﹐果然對方打算給這個其貌不揚的陸霖來個考驗。
「陸霖﹐妳說說看什麼圖形適合用什麼線來繡呢﹖」他懶洋洋地道。
呼﹐多虧這幾天來她都是和這些線接觸﹐不多不少也知道這手上的是什麼線﹑什麼用途。
她戰兢地瞧著這圖形﹐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道﹐「咳嗯﹐我就認為這個繡白雲的線該是這個……蘇州來的天蠶線﹐天蠶線絲質軟綿雪白﹐是最適合拿來繡白雲的。」
她見塞夫眼底有著驚訝﹐杜念雨嘴角微帶笑容﹐信心更大了﹐續道﹐「這紅花就該以雲南來的萬紅線來繡﹐這個綠葉就當以……」
她微沉吟﹐從掌中抽出一條暗綠色的細線﹐臉上寫著得意﹐「用這個。」
「這叫什麼線﹖」塞夫越聽越驚﹐見她微笑著揮著那條綠線﹐忙問著。
咦﹐這叫什麼來著﹐她倒一下忘了。她一怔﹐不由得望向杜念雨﹐對方卻當著沒瞧見她﹐緩緩地喝茶。
「竹青線﹗」看著他茶杯上畫著的竹葉﹐她靈光一閃﹐叫了出來。
塞夫這才終於地點頭﹐望著杜念雨﹐豎起大拇指﹐「她﹐行﹗」
「好說了。」他也跟著微笑。
「三個月後見。」塞夫離座﹐他跟著離席相送。
「呼﹐好險呀。」她臉上難掩慶幸地笑著﹐看著鶴叔將塞夫送出去。
「那麼高興呀﹖」他冷冷地打斷她的高興﹐說著。
「隻是能把線的種類及用途叫出就那麼高興﹐實在太遜了。」
「我隻是為自己的記憶力感到高興而已呀﹗」她不滿地道﹐人家高興他又要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