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金齏玉膾(2 / 2)

謝東石把魚從鉤上取下來,是一條海鱸魚。他望了望四周,有些奇怪,問道:“大叔,你這船上沒看見廚房用的鍋灶器具呀,難道這魚要生吃不成?”

王留道:“哈哈,你猜中了,這海鱸魚要生吃味道才更鮮美。”

謝東石想到生魚的濃濃腥味,嚇了一跳,吃下去不嘔吐才怪。申不凡好奇心大起,不成這唐朝的人還會做生魚片?他留心看王留如何處理那條魚。

王留拿出一塊潔淨的白布,平鋪在洗淨的艙板上。然後他掏出一把狹長的利刀,把鱸魚肉沿脊柱一條條割下來,成細細的薄片,整齊的堆在白布上。轉瞬之間,那一條鱸魚隻剩下魚頭和一個骨架,他把魚骨扔進海中。謝東石問道:“這塊白布幹什麼用?”王留道:“白布是來吸收魚身上的汁水的。”

王留放下長刀,又取出兩把刀背厚重的斫刀,左右手各操一把,雙手齊揮,刀起落處,那一條條細長的薄鱸魚肉片立時變成了飄落的飛雪。申、謝兩個人看得歎為觀止,這外表看起來粗大笨拙的雙手,竟也可以使出這絕妙的手法。那鋪在布上的鱸魚肉質地有差異,王留落刀的輕重手法也隨之而變。

王留斫完的魚鱠千萬縷鬆散地堆在布上,簡直要隨風飄起。謝東石湊過去,不覺那魚鱠怎樣的腥味難聞,他掀起白布的一角看了看,說道:“大叔,這白布上麵並沒有沾上多少鱸魚的汁水。”

王留放下斫刀,滿意地笑著說:“這說明老漢的刀法還算過得去。這魚鱠切得越薄越細,這白布上沾的魚汁水也就越少。”

申不凡道:“大叔,你這種神妙的刀法從哪裏學來的?”

王留回道:“我一次出海到蘇州,偶然在集市上見到了一個大師傅當眾表演,我窮追猛打,又送了很多鯊魚翅,師傅才把斫魚鱠的刀法傳給我,有小晃白、大晃白、舞梨花、柳葉縷、對翻蝴蝶、千丈線等名目。如我這般的,還不是上乘,像我師傅,能夠同揮兩把掛小鈴鐺的鸞刀,和著音樂的節拍斫鱠,觀者如堵,技藝如神。”

鯊魚翅?唐人就會享用鯊魚翅了?這可是申不凡第一次聽說。

謝東石道:“大叔,你說的鯊魚翅又是什麼珍奇之物?”

王留道:“鯊魚翅是大海中凶猛的鯊魚的魚鰭,我們唐人開始不以它為珍,曾有安南(今越南)土著上貢鯊魚翅給皇上,皇上不識此物,竟把它賜給了禦廚。唐人和安南土人交往多了,漸漸識得鯊魚翅的妙處,此物日益名貴。老漢深入海中,主要為了這樣東西而來。鯊魚翅為菜,味美且極滋補。”

申不凡道:“大叔,這魚鱠是不是就這樣處理好了?”

王留道:“這樣吃也未嚐不可,不過,想吃極品魚鱠的話,還得另加一道輔食。”

謝東石問道:“還要有什麼輔食?”

王留道:“你們聽說過‘金齏玉膾’過沒有?”

申、陸一齊搖搖頭。

王留轉身從艙中取出一個小罐,用勺子舀了些在碗中,那舀出來的物事成糊狀,色澤金黃。王留道:“這個東西,叫做‘八和齏’,是用蒜、薑、鹽、白梅、桔皮、熟栗子肉、粳米飯和醬八種材料做成,吃魚鱠時就‘八和齏’,乃是絕配,‘金齏玉膾’說的就是這件事情。”

申、謝用筷子夾起雪白的魚絲,蘸了那“八和齏”來吃,那舒爽滋味,找不到任何言語來表達。申不凡讚歎不已,老王做的這生魚片,比日本鬼子做的生魚片不知要美味多少倍,簡直是天壤之別。唐人的“金齏玉膾”,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生魚片。

謝東石歎口氣道:“每天要能夠吃上這一頓‘金齏玉膾’,那真是不枉此生了。”申不凡道:“大叔一定要把這‘金齏玉膾’的做法教給小子。”王留見兩人稱讚,心中也很高興。他遠離塵囂,沒怎麼聽過人家誇獎的話,微笑著說道:“值什麼?申隊長,隻要你想學,這個技藝連同那做魚鮓的法子,都教了你。”

申不凡望著王留粗大的指節,問道:“大叔,你的指節天生這樣麼?”

王留把一雙手伸到申不凡跟前,申、謝看那一雙手,十個指頭個個粗壯異常,手掌上布滿老繭。王留開言道:“老漢天天在海上勞作,染上了風濕,手足指節腫大成如此模樣,肩、膝等關節常受疼痛侵蝕。最難受的是,一到天氣變化,四肢便酸軟無力。”

申不凡道:“我曾聽一個老中醫說過,海中有些大魚的肝髒富含油脂,把它們的肝髒搗碎了,用水汽蒸出裏麵的油來,每日裏喝上一些肝油,那些風濕就無法入侵。堅持長期飲用,也可治愈風濕病。”

王留聽了大喜道:“這個法子不難,老漢一定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