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文學比較(1)(2 / 3)

施丁的《馬班異同三論》,長達十二萬言,可視為一部專論。施文從曆史編纂、史學思想、曆史文學三個方麵比較馬班異同,既作宏觀比較,又作細微分析,充分綜合前人論述成果,又冷靜提出新的思維,是迄今為止馬班異同研究最係統最全麵最有分量的一部力作。曆史文學,分為寫人物、寫戰爭、寫人情世故、寫曆史環境四個方麵作比較。施文的結論,認為馬班之異同,在曆史編纂方麵,馬《史》通古今之變,是紀傳體通史,有創新也有缺陷,可謂“體圓用神”,班《漢》記一代興亡,是紀傳體斷代史,體製完整有方,可謂“體方用智”;在曆史文學方麵,馬《史》繪形繪色,生動傳神,較為準確,班《漢》樸質規整,字簡句省,較為刻板。所以,籠統而言,馬班都有長短,都有民主性精華及封建性糟粕,如果對比言之,馬的民主性精華突出一些,班的封建性糟粕明白一些。施文還認為馬班之異,著重在思想分野,“就思想而言,不能不說馬高班低”,並從曆史背景、家學淵源、兩人生活經曆與政治態度分析了兩者之異,理據充分,具有深刻的見解。

徐朔方的《史漢論稿》是一部論馬班異同的專書。該書分為上下兩編。上編著重比較《史》《漢》兩書異同的史料價值,結合具體的人或事發表評論。下編著重文字異同比較。徐氏對班書評價甚高。他的結論是:“作為文學,《漢書》比《史記》遜色,作為史學,《漢書》對《史記》有所發展。”《史漢論稿》。這個總體結論恰如其分。

綜觀古今《史記》《漢書》異同討論,其主流意見是《史》優於《漢》,主要內容有以下方麵:

一,文字異同。西漢二百年曆史,《史》《漢》兩書重疊部分整整一百年有餘,故《漢書》一百篇,有五十五篇過半數與《史記》內容重疊,計有“帝紀”五篇,“表”六篇,“誌”四篇,“傳”四十篇。重疊部分,《漢書》基本承襲《史記》舊文而做了增補、刪改、移動等工作。兩書對照,分析班固是怎樣增、省《史記》的,這就產生了文字異同的比較。看起來隻是一個互校的問題,形式簡單,但它卻是論馬班優劣、是非、得失的基礎,所以宋明人《班馬異同》與《史漢方駕》主要就是考察文字異同。從總體上看,《漢書》文字多於《史記》,班固增補了若幹詔令、奏議、政論等文章及人物事跡。趙翼《廿二史劄記》中有“《漢書》多載有用之文”、“《漢書》增事跡”等條目,評述班固的增補,於史有益,值得肯定。曆代以來對此多有抑揚評說。平心而論,班固的增補,從治史角度可以有是非得失之分,但不可據繁簡論優劣。清人朱仕琇就指出,若“斷以史法”,則“固非揉於私意以為之,而異同之勢,俱處不得不然”《梅崖居士文集·班馬異同辨》。意思是說,班固斷代為史,文字有增省,不是私意所為,而是情與勢不能不如此。近人劉鹹炘說得更直率。他說:“昔人多謂班載文過多為好文章;又或謂馬不載遜於班,皆謬也。吾謂讀太史公書,須先將‘黃帝以來,迄於麟止’八個字熟記,諸論班馬異同者,皆未熟記耳。”《太史公知書意》卷六。這是說《史記》為通史,目的在於通古今之變,載文不宜多,以免衝淡曆史發展過程的敘事;班固《漢書》為斷代史,述一代始末,多增補一些材料是必然之勢。

班固移動《史記》內容大多改得不好,使人物減色。如《史記·呂太後本紀》具紀事本末體特色,從史的方麵完整記敘了呂太後臨朝、諸呂擅權的始末;從文的方麵生動塑造了一個剛決殘狠的女政治家形象。《漢書·高後紀》就索然寡味。班固把《呂太後本紀》所載的呂太後殺趙王如意,害戚夫人,以及王諸呂等事移入《外戚傳》,呂太後欲鴆齊王劉肥,害死兩個趙王(劉友、劉恢),以及大臣誅諸呂,迎立文帝等事移入《高五王傳》,又把陳平、周勃等大臣有關謀除諸呂事移入《張陳周王傳》,這樣一來史事零散,人物形象模糊,於史、於文兩失之。又如班固將《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的灌夫,《淮陰侯列傳》的蒯通分出移到他傳,都是敗筆。但也應看到,有些移動是符合斷代史法的,則不宜以優劣論。例如《史記》將項羽、高祖並立本紀,蟬聯對照,史事條貫與人物刻畫都極為精彩。班固改項羽為傳,並將楚漢相爭的一些重大事件如鴻門宴、彭城之戰、陳平間楚、彭越韓信會兵垓下等,移入《漢書》卷首《高帝紀》,豐富了開國帝王的形象,並為全書提綱。雖然損害了項羽的形象,但作為斷代史不能不如此,這是失小而得大。所以,趙翼《廿二史劄記·漢書移置史記文》條目予以肯定。

二,體例異同。《史》《漢》以人物為中心敘述曆史,皆為紀傳體,這是同,《史記》貫通,《漢書》斷代,這是異。評議馬、班,尊貫通而抑斷代者,揚馬抑班;尊斷代而抑貫通者,揚班抑馬。前者代表人物為南宋鄭樵,後者代表人物為唐代劉知幾。

劉知幾在《史通》中論《史》《漢》得失,立言甚多,主觀上反對揚此抑彼,而實際評述是揚班抑馬。他在《六家》篇中說:“卜散淳銷,時移世異,《尚書》等四家,其體久廢,所可祖述者,唯《左氏》及《漢書》二家而已。”又在《二體》篇中說:“然則班荀二體,角力爭先,欲廢其一,固亦難義。後來作者,不出二途。”《史記》貫通,《漢書》斷代,在六家中並論,這是可以的。但作為編纂體例,紀傳創立者為司馬遷而非班固,劉氏把《漢書》抬為紀傳之祖,如果不是揚班抑馬,則是識見有誤。劉知幾在分論五體時,處處以《漢書》體例為標準,反過來以此範圍司馬遷,批評《史記》為例不純。所以,在學術史上,劉知幾是揚班抑馬的代表。鄭樵則針鋒相對此說,他在《通誌總序》中說:“自《春秋》之後,惟《史記》擅製作之規模,不幸班固非其人,遂失會通之旨,司馬氏之門戶自此衰矣。”又說“班固者,浮華之士也,全無學術,專事剿竊”,“遷之於固,如龍之與豬,奈何諸史棄遷而用固,劉知幾之徒尊班而抑馬”。鄭樵肯定通史的會通精神,為紀傳體創立者司馬遷翻案,都無可非議。但他過分貶斥班固,顯得偏激、荒謬。

紀傳體,司馬遷首創,班固改善,改紀傳體通史為紀傳體斷代史,取消世家並入列傳,也稱得上是偉大的創造。施丁《馬班異同三論》說:“《史》開創於前,乃空前傑作,是古代史學的高峰,《漢》繼於後,有所發展,對後世‘正史’影響最大。”《司馬遷研究新論·馬班異同三論》。這個評價是公允的。清人章學誠發表了十分通達的評論。他說:“史氏繼《春秋》而有作,莫如馬班,馬則近於圓而神,班則近於方以智也。”章氏認為馬、班之書都是無愧於比肩《春秋》的良史,兩書各具特色,“皆為紀傳之祖”《文史通義·書教下》,既肯定通史,又肯定斷代史。

三,風格異同。前人評論馬、班文章,認為兩人都是大家,而風格迥異。劉宋範曄說“遷文直而事核,固文贍而事詳”《後漢書·班固傳》;南宋朱熹說“太史公書疏爽,班固書密塞”《朱子語類》卷一三四。;明淩約言說“子長之文豪,如老將用兵,縱騁不可羈,而自中於律,孟堅之文整,方之武事,其遊奇布列不爽尺寸,而部勒雍容可觀,殆有儒將之風焉”。稱讚馬、班與左丘明、莊周諸大家之文“機軸變幻不同,然要皆文章之絕技也”《史記評林》引。

宋明評點家,經過深入研究,更多的人認為班固雖為大家,但比司馬遷要遜色一籌。宋黃履翁說:司馬遷之文“措辭深,寄興遠,抑揚去取,自成一家,如天馬駿足,步驟不凡,不肯少就於籠絡。彼孟堅摹規效矩,甘寄籬下,安敢望子長之風?”《古今源流至論·別集》。明茅坤的評論最為深刻而中肯。首先,他稱馬、班皆“天授”之才,各領風騷,認為“《史記》以風神勝,而《漢書》以矩鑊勝。惟其以風神勝,故其逸逸疏宕如餐霞,如齧雪,往往自眉睫之所及,而指次心思之所不及,令人讀之,解顧不已;惟其以矩鑊勝,故其規劃布置,如繩引,如斧剁,亦往往於其變亂龐雜之間,而有以極其首尾節奏之密,令人讀之,鮮不灌筋而洞髓者”《漢書評林序》。。認為兩人“文章絕技”雖然不同風格,但都是千年絕調,難分高下。其次,若一定要將馬班分一個高下,茅坤則認為班固難以比肩司馬遷。他說,《史記》“指次古今,出風入騷,譬之韓、白提兵而戰河山之間,當其壁壘、部曲、旌旗、征鼓,左提右攀,中權後勁,起伏翱翔,倏忽變化,若一夫舞劍於曲旅之上,而無不如意者,西京以來,千古絕調也。即如班掾《漢書》,嚴密過之,而所當疏遒逸,令人讀之,杳然神遊於雲幢羽衣之間,所可望而不可抱者,予竊班掾猶不能登其堂而洞其竅也,而況其下者乎?”《史記鈔序》。

對馬、班文章風格高下,說得淺顯易懂的,莫如《漢書評林》所引程伊川之言。他說:“子長著作,微情妙旨,寄之文字蹊徑之外;孟堅之文,情旨盡露文字蹊徑之中。讀子長文,必越浮言者始得其誌,超文字者乃解其宗;班氏文章亦稱博雅,但一覽無餘,情詞俱盡:此班馬之分也。”

具體比較語言文字異同,可見出文章風格。班固好用古文奇字,司馬遷好用俚語俗諺,將古文轉譯成漢代通語。班固改動《史記》字句,盡量刪減虛字、語氣詞,使《漢書》文章有“典誥之風”。《史記》行文變化,《漢書》行文平直。司馬遷好重複,用以增強文勢和韻味,班固務求簡嚴,一味刪削。司馬遷寫人物對話,力求聲口畢肖,個性鮮明;班固往往刪節或簡化為書麵語,有時失去了人物精神。司馬遷譏誚漢代帝王及儒生,講求諷刺藝術;班固為尊者諱,常常刪去諷刺語言和細節描寫。如《高帝紀》移植鴻門宴,基本是司馬遷原文,但刪去了其中幾處顯現人物風采的對話,又刪去鴻門宴上坐次。像這樣的例子很多,班固不隻是改動了字句,也使人物風神舉止大為減色。茅坤說班固學習司馬遷不能登堂入室,就一種風格而論,並未誇張。

施丁在《馬班異同三論》中將《史》《漢》的曆史文學作了宏觀比較。認為“兩者都注意寫曆史人物、戰爭、人情世故和曆史環境,都有傑出的成就”,“相對說來,《史》文筆豪放、自然,用字大方、活潑,文章富於變化,不拘一格,所以信筆寫來,繪形繪色,非常生動,較為準確;《漢》文筆規整、樸質,用字節約、簡雅,文章工致而少變化,講究形式,所以寫人稍欠生動,寫事有點古板”。又說:“司馬遷是用畫家的彩筆寫曆史,在描繪曆史人物、戰爭和事理的特點和靈魂,通過一些具體的典型說明曆史,因而在司馬遷筆下,曆史的長河在流動,史篇是活生生的曆史。班固是用工細的墨筆寫曆史,用心計算曆史的一般情況,通過一些具體內容說明曆史,因而在班固筆下,曆史的賬單較為清楚,然少彩色,有格式化的傾向。”施丁的最後結論是:“就曆史散文來說,《漢》比《史》稍遜一籌。”這個評價,是符合實際的。

前人的《史記》《漢書》比較,文史結合,以史學為主。如果側重從文學上比較,則一般認為二書寫人同中有異,異中有同。

先看其同。

《史》《漢》都是以寫人為中心的傳記文學作品,都以事寫人。

首先,把人物放在劇烈的矛盾衝突中來刻畫。《史》《漢》中使用這種方法的地方都很多。《史記》中典型的為《項羽本紀》和《廉頗藺相如列傳》《刺客列傳》等,《漢書》中典型的為《蘇武傳》和《霍光傳》等。“鴻門宴”是劉項鬥爭的重要事件,甚至可以說是決定劉項成敗的關鍵。在這場鬥爭中,可以看到劉邦機智、奸詐,善於用人的成熟而高超的政治鬥爭能力。第一,劉邦得知危在旦夕時,及時有效地抓住項伯不放,先是“君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既而又與項伯約為兒女親家,他能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將勁敵化為兄弟和親戚,成為自己的可靠的保護者,這需要何等的氣魄和果敢,這又是何等高明的政治鬥爭手腕。化敵為親後,他隨即編了一套假話:“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豈敢反乎?願項伯具言臣之不敢背德也。”用冠冕堂皇之言,掩藏了自己奸詐之心。第二,“鴻門宴”上,他又充分地利用了項羽的好勝喜諛、剛愎粗疏等性格弱點;先當麵稱臣,尊稱項羽為將軍,然後又用項伯、張良、樊噲一步步躲避危機,最後伺機逃走。臨走時,又因辭與不辭一時拿不定主意。所有這些都將劉邦善於應變,見風使舵,善於用人使謀的性格特點突出地展現出來。在劉邦的襯托之下,項羽則簡直弱智:盡管範增將不殺劉邦的最嚴重的後果明言於他,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聽信鬼話:項伯勸他,他信;劉邦當麵將騙項伯的話又騙他,他也信;樊噲用秦亡帽子壓他,他默然,完全沒了主張。範增“數目項王,項王默然不應”,項莊舞劍,他又曰“諾”;樊噲幾乎要與他拚命,他反稱之“壯士”;劉邦已逃,他又問“沛公安在”?知道劉邦已逃,他又將劉邦的禮物“置之坐上”。政治上的不敏感、不成熟,與他性格中的粗疏與剛愎自用,鑄成了後來的悲劇。所以,範增事後十分生氣,竟說出了“豎子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且為之虜!”“不足與謀”,含義頗深,一語道破項羽一生中最大的弱點,劉邦手下打天下之功臣,都曾一度為項羽的屬下,在項羽營中一無所成,在劉邦手上能打下天下,就是因為項羽“不足與謀”和劉邦能與之謀。《漢書》前半部分也有緊張的矛盾衝突場麵:蘇武的副使張勝因涉嫌與虞常謀反,匈奴要捉拿張勝,蘇武作為漢使自然受到牽連,於是一場生死抉擇立刻擺在蘇武麵前。《傳》中寫到:“單於使衛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事後,衛律果然召蘇武受辭,這時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麵目歸漢?’引佩刀自刺,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鑿地為坎,置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絕,半日複息。惠等哭,輿歸營。”兩次自殺,原因即怕“屈節侮命”,在生與義之選擇之中,蘇武選擇了義,這種特殊場合下的選擇,使蘇武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因此“單於壯其節,朝夕遣人侯問武,而收係張勝”。衛律將案子審清楚之後,奉單於之命,要降蘇武等人,作者又寫了蘇武的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無畏氣概:“會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於近臣,當死,單於募降者死罪’。舉劍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複舉劍擬之,武不動。”當然,《漢書》中類似的驚人心魄的描寫並不多,但由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就《蘇武傳》而言,刻畫人物性格的鮮明性並不次於《史記》。

其次,寫生活瑣事以刻畫人物。在這方麵,《史記》曆來是受人讚賞的,如李斯的鼠論,陳涉“傭耕之歎”,張良“圯上進履”,張儀“三寸不爛之舌”,韓信“胯下之辱”,張湯“刻鼠掠治”等。《漢書》中襲用《史記》者大多保留了這些細節,自創部分雖不如《史記》那樣多,但也有一些,如《朱買臣傳》中買臣故妻自求去以及買臣戲弄會稽地方官吏。舉後者為例,《傳》裏寫到:“初,買臣免,待詔,常從會稽守邸者寄居飯食。拜為太守,買臣衣故衣,懷其印綬,步歸郡邸。直上計時,會稽吏方相與群飲,不視買臣。買臣入室中,守邸與共食,食且飽,少見其綬。守邸怪之,前引其緩,視其印,會稽太守章也。守邸驚,出語上計掾吏。皆醉,大呼曰:‘妄誕耳!’守邸曰:‘試來視之。’其故人素輕買臣者入內視之,還走,疾呼曰:‘然!’坐中驚駭,白守丞,相推排列中庭拜謁,買臣徐出戶。”寫買臣心中不平而耍笑“故人”和“故人素輕買臣者”的心態都很細,將俗態之俗與買臣之輕俗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聯係買臣生平,令人歎息不止。如果我們將《史》《漢》這類描寫比較一下,我們可以看出,《漢書》中的故事決不遜色於《史記》中的故事。而且,《漢書》中的這類故事,往往寫得細膩,如上舉買臣戲故人。

再次,分層刻畫,步步深入。人的性格往往是多麵的,而且又往往是多麵的統一。如何能把多麵性寫出來,這就成了塑造人物不可回避的問題。這因此也就成了衡量一個作家寫作能力的尺度。《史記》和《漢書》在這方麵做得很好,但又有各自的特點。下麵即以《史記·廉藺列傳》和《漢書·蘇武傳》進行分析比較。《廉頗藺相如傳》主要寫了藺相如智勇雙全的性格特征,作者先以“完璧歸趙”來刻畫這個性格特點,通過這個故事,已將智勇雙絕寫出,但作者意猶未盡,又用“澠池會”來進一步突出,至此本可收筆,但作者又以廉頗“負荊請罪”從另一個側麵寫其智勇,而且又突出了“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的識大體品質。至此,藺相如的性格已完全寫出,而廉頗的負氣好性而又勇於改過的個性也躍然紙上。《蘇武傳》重點表現蘇武的不辱使命,也就是堅持漢節。在寫蘇武這個特點時,分別以四個層次來寫:第一層為防“屈節”而引刀自刺;第二層是在生死關頭,據理力爭、視死如歸;第三層痛斥勸降;第四層漢室評價。一、二層前麵已做了分析,試看第三層,李陵謂蘇武曰:“前長君(蘇武之兄)為奉車,從至雍域陽宮,扶輦下除,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孺卿(武之弟)從祠河東後土,宦騎黃與門駙馬爭躬,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飲藥而死。來時,大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婦年少,聞已更嫁矣……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滅者數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複誰為乎?願聽陵計,勿複有雲。”李陵所言句句屬實,並非故意挑唆。蘇武當時的處境又如何呢?“蘇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實而食之。”如蘇武降,匈奴賞賜優厚。按照常理,一般人根本無法拒絕李陵的勸降,但蘇武卻十分堅決地拒絕了。蘇武說:“自分已死久矣!必至欲降武,請畢今日之歡,效死於前!”蘇武的決絕態度,李陵也深受感動:“陵見其至誠,喟然歎曰:‘嗟呼,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於天。”通過這一層的摹寫,一個高大的蘇武形象就鮮明地出現在讀者眼前,因此第四層漢室評價蘇武“奉使不辱命”也就十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