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史傳(7)(3 / 3)

《董仲舒傳》曰:“仲舒為人廉直。是時方外攘四夷,公孫弘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弘為從諛,弘嫉之。膠西王亦上兄也,尤縱恣,數害吏二千石。弘乃言於上曰:‘獨董仲舒可使相膠西王。’膠西王聞仲舒大儒,善待之。”表現董仲舒的學問和品質,也表現了公孫弘的品質。董仲舒不但學問高深,為公孫弘所不能及,且其正直更是公孫弘所不能望其項背。連數次陷害二千石的膠西王都尊重董仲舒,這表明董仲舒的學問和品質的感召力。

《陳萬年傳》曰:“萬年廉平,內行修,然善事人,賂遺外戚許、史,傾家自盡,尤事樂陵侯史高。丞相丙吉病,中二千石上謁問疾。遣家丞出謝,謝已皆去,萬年獨留,昏夜乃歸。及吉病甚,上自臨,問以大臣行能。吉薦於定國、杜延年及萬年。”了了數筆,刻畫出陳萬年善事人的特點。“謝已皆去,萬年獨留,昏夜乃歸”,言簡意賅,入木三分。

《金日傳》曰:“武帝遊宴見馬,後宮滿側。日等數十人牽馬過殿下,莫不竊視,至日獨不敢。”與眾人比較,日的小心謹慎性格突出來了。又曰:“莽何羅與江充相善,及充敗衛太子,何羅弟通用誅太子時力戰得封。後上知太子冤,乃夷滅充宗族黨與。何羅兄弟懼及,遂謀為逆。日視其誌意有非常,心疑之,陰獨察其動靜,與俱上下。何羅亦覺日意,以故久不得發。”表現金日見微知著的洞察力。

《陳湯傳》曰:“延壽亦以為然,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策非凡所見,事必不從。’延壽猶與不聽。會其久病,湯獨矯製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己校尉屯田吏士。延壽聞之,驚起,欲止焉。”與甘延壽的猶豫比較,表現了陳湯的果敢。

《高帝紀》(上)劉邦與項羽對比:“項羽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高帝紀》(下)指出陳平的特點,與張良形成對比:“陳平知有餘,然難獨任。”《曹參傳》:“至何且死,所推賢唯參。”“淮陰、黥布等已滅,唯何、參擅功名,位冠群臣,聲施後世。”《爰盎傳》寫爰盎的敢言:“諸公莫敢為言,唯盎明絳侯無罪。”《晁錯傳》寫晁錯在賈誼之後出類拔萃:“時賈誼已死,對策者百餘人,唯錯為高第,繇是遷中大夫。”《張安世傳》寫張安世的才能:“上行幸河東,嚐亡書三篋,詔問莫能知,唯安世識之。”《朱雲傳》寫出了陳鹹的高風亮節:“唯禦史中丞陳鹹年少抗節,不附顯等,而與雲相結。”

其次,對比的用途。

《漢書》對比有兩種用途,一是比較能力,二是突出性格。

《張良傳》曰:“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呂後恐,不知所為。或謂呂後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呂後乃使建成侯呂澤劫良。”“沛公入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諫,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為天下除殘去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乃還軍霸上。”

這些關於張良的描寫,表現了張良的大智慧。

《李廣傳》曰:“武帝即位,左右言廣名將也,由是入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時亦為長樂衛尉。程不識故與廣俱以邊太守將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曲行陳,就善水草頓舍,人人自便,不擊刁鬥自衛,莫府省文書,然亦遠斥候,未嚐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鬥,吏治軍薄至明,軍不得自便。不識曰:‘李將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而其士亦佚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虜亦不得犯我。’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為名將,然匈奴畏廣,士卒多樂從,而苦程不識。”“初,廣與從弟李蔡俱為郎,事文帝。景帝時,蔡積功至二千石。武帝元朔中,為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右賢王,有功中率,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代公孫弘為丞相。蔡為人在下中,名聲出廣下遠甚,然廣不得爵邑,官不過九卿。廣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

廣泛地運用對比,充分地表現李廣的性格、能力、命運,表現這其中的矛盾,塑造了血肉豐滿的李廣形象。

酷吏代代皆有,武帝時代更是突出。

自郅都以下皆以酷烈為聲,然都抗直,引是非,爭大體。張湯以知阿邑人主,與俱上下,時辯當否,國家賴其便。趙禹據法守正。杜周從諛,以少言為重。張湯死後,罔密事叢,以寖耗廢,九卿奉職,救國不給,何暇論繩墨之外乎!自是以至哀、平,酷吏眾多,然莫足數,此其知名見紀者也。其廉足以為儀表,其汙者方略教道,壹切禁奸,亦質有文武焉。雖酷,稱其位矣。湯、周子孫貴盛,故別傳。《漢書·酷吏傳》。

“高後時,酷吏獨有侯封”;“孝景時,晁錯以刻深頗用術輔其資”;“其後有郅都、寧成之倫”。

《漢書》的酷吏比較分三層,一層是各個朝代的酷吏對比,二層是武帝一代酷吏之間的對比,三層是杜周與張湯的對比。在《酷吏傳》,提到的酷吏自寧成之後,有周陽由、趙禹、義縱、王溫舒、尹齊、楊仆、鹹宣、田廣明、田延年、嚴延年、尹賞。《杜周傳讚》曰:“張湯、杜周並起文墨小吏,致位三公,列於酷吏。而俱有良子,德器自過,爵位尊顯,繼世立朝,相與提衡,至於建武,杜氏爵乃絕。跡其福祚,元功儒林之後莫能及也。”杜周與張湯的對比,其參照點是其後人的成就及其福祚延續的時間。杜周、張湯與其他酷吏比較,明顯可見其成就高人一等,“致位三公”,“俱有良子,德器自過,爵位尊顯,繼世立朝,相與提衡”。武帝酷吏各有特點。“事益多,民巧法,大抵吏治類多成、由等矣。”

對比表現人物的傑出個性。《何武傳》曰:“九江太守戴聖,《禮經》號小戴者也,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優容之。及武為刺史,行部錄囚徒,有所舉以屬郡。聖曰:‘後進生何知,乃欲亂人治!’皆無所決。武使從事廉得其罪,聖懼,自免。後為博士,毀武於朝廷。武聞之,終不揚其惡。而聖子賓客為群盜,得,係廬江,聖自以子必死。武平心決之,卒得不死。自是後,聖慚服。武每奏事至京師,聖未嚐不造門謝恩。”“功名略比薛宣,其材不及也,而經術正直過之。”用戴聖和薛宣與何武比,多方表現何武。詳細敘述與戴聖的糾葛,用事實表現何武的大度與公平;概述與薛宣的對比,印證何武的為人與學問。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嚴助》曰:“郡舉賢良,對策百餘人,武帝善助對,由是獨擢助為中大夫。後得朱買臣、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皋、膠倉、終軍、嚴蔥奇等,並在左右。是時,征伐四夷,開置邊郡,軍旅數發,內改製度,朝廷多事,婁舉賢良文學之士。公孫弘起徒步,數年至丞相,開東閣,延賢人與謀議,朝覲奏事,因言國家便宜。上令助等與大臣辯論,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大臣數詘。其尤親幸者,東方朔、枚皋、嚴助、吾丘壽王、司馬相如。相如常稱疾避事。朔、皋不根持論,上頗俳優畜之。唯助與壽王見任用,而助最先進。”這是《漢書》運用對比手法最典型的傳記。這裏的對比有三個層次,一是嚴助與其郡參加對策的百餘人的對比,二是嚴助與朱買臣、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皋、膠倉、終軍、嚴蔥奇等人對比,三是嚴助與壽王對比。對比的範圍變化,對比的層次提高,對比的結果卻不變,以此突出嚴助無與倫比的才能。

《揚雄傳》曰:“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時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或嘲雄以玄尚白,而雄解之,號曰《解嘲》。”“(成帝時)除為郎,給事黃門,與王莽、劉歆並。哀帝之初,又與董賢同官。當成、哀、平間,莽、賢皆為三公,權傾人主,所薦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篡位,談說之士用符命稱功德獲封爵者甚眾,雄複不侯,以耆老久次轉為大夫,恬於勢利乃如是。”把揚雄放在整個社會潮流中,突出揚雄的淡泊名利,突出揚雄的寂寞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