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中華全國總工會前任副主席——陳少敏(女)(3 / 3)

  陳少敏出席會議的通知發到全國總工會後,立即被當時把持“全總”權力的負責人扣下,說陳少敏是“黑幫分子”,不準出席中央的會議。最終還是在周總理幹預之下,由中央辦公廳派車把陳少敏接走的。

  會議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進行。全會將康生、江青、謝富治等操縱中央專案審查小組用偽證寫成的《關於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罪行的審查報告》,交付代表“討論”。

  對於強加在劉少奇身上的這些誣陷,剛直不阿又深知劉少奇為人的陳少敏,當然不會買賬。1966年8月初召開八屆十一中全會時,在劉少奇被“炮打”,被陳伯達宣布為“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總代表”之後,陳少敏即在會議休息室,當著眾人的麵,以彙報工作為名,主動與劉少奇同誌攀談,以示同情和慰問。過後,有一次“全總”造反派逼著陳少敏去看大字報,這張大字報誣稱陳少敏與李先念是劉少奇的黑幹將,誣陷陳少敏、鄭位三等組織1946年中原突圍的同誌是“叛徒集團”。陳少敏旁若無人地大聲嘲弄說:“不懂曆史,信口雌黃!”1968年春,陳少敏在三○一醫院住院,王震、李貞看望她時,談及“文化大革命”,她十分率直地說:“黨內有些家夥總是要整人,劉少奇有什麼問題要這樣整?”

  此刻,在八屆十二中全會陳少敏所在的小組會上,她又為劉少奇的問題遭受圍攻。陳少敏怒火中燒,滿懷憤懣,以沉默抗爭。康生責問:“陳少敏,你為什麼不表態,不說話?”陳少敏說:“身體不舒服。”康生勃然大怒:“不舒服就請假出去!”

  小組會情況幾次登上《簡報》。10月23日的《簡報》中說:“陳(少敏)至今對中央專案審查小組的報告沒有明確態度,她今天在會上做了個很不像樣子的所謂檢查……一些人對她提出了嚴肅批評,說她沒有同劉(少奇)劃清界線……”24日的《簡報》中又說:“小組同誌對陳少敏今天的發言東扯西拉、對審查報告始終不表示明確態度,兩次提出批評,指出她政治上、思想上墮落到驚人的地步,一個農村老太婆的政治覺悟都比她高得多。”

  全會就是這樣在正直的共產黨人無法表達自己真正意願的情況下討論中央專案審查小組提出的所謂劉少奇“罪行”的報告的。全會的最後一天,即1968年10月31日,在以舉手表決方式通過“把劉少奇永遠開除出黨、撤銷其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議時,陳少敏不願看到這恥辱的一刻,她緊閉雙眼、不發一言,更不肯舉起自己的手……於無聲處聽驚雷,陳少敏終於以這樣的方式,投下了八屆十二中全會的惟一的一張反對票。

  劫難中的期待

  陳少敏,這位1927年加入共青團,1928年入黨,一生曆經磨難,富有鬥爭經驗的堅強女性,當然知道自己投下這“惟一一票”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

  陳少敏“惟一一票”招來的迫害接踵而至。1969年4月初“九大”召開,“九大”代表的產生方式,是由各地革命委員會同造反派組織頭頭“協商”確定或上級指定,陳少敏當然得不到這樣的“殊榮”;她這位“七大”的中央候補委員、“八大”的中央委員,自然被排斥在“九大”中央委員之外。

  1969年10月,林彪借所謂“戰備疏散”把大批老幹部趕出北京。那時的陳少敏已患有風濕性心髒病,且因腦溢血留下了半身不遂,隻能靠輪椅行動。“全總”造反派強令她遷往河南省羅山,硬是差人把她抬上了火車。

  陳少敏被監管在這個名為“五七幹校”的地方,不準坐輪椅外出,未經審閱不準同外邊通信;同時,她遠在陝北誌丹縣插隊的養子被告知:與陳少敏通信,不得直書其名,而寫“河南省羅山縣全總五七幹校轉一號”。

  1971年“九一三”事件發生後,林彪反革命集團垮台,陳少敏得以回北京治病。1972年夏天,曾任豫鄂挺進縱隊二支隊隊長兼政委、時任空軍學院院務部長的寧淮來看陳大姐。他們高興地談到林彪的“折戟沉沙”,又從林彪談到劉少奇的案子。寧淮說,八屆十二中全會公報說永遠開除劉少奇出黨是全會一致通過的,陳少敏氣憤地說:“一致個屁!表決時我就沒有舉手。”這天,恰恰是個急風暴雨的天氣,她趁勢對寧淮說:“現在的政治氣候和剛才這天氣一樣,說變就變。林彪死了,黨內除了一大患,可是他們的同夥還大有人在……黨內還會歲現狂風暴雨,你要有這個準備。什麼時候都要堅持真理,不能犯軟骨病。”

  陳少敏雖久臥病榻,卻無時不在關心著黨和祖國的命運。

  1976年1月,周恩來總理逝世,陳少敏悲痛欲絕。在她最痛苦的日子裏,李垠等老同誌到醫院看她,並說上海有人貼出大字報要張春橋當總理,陳少敏憤怒地用拳頭敲打著床頭櫃說:“我不同意,我不讚成,我不投他的票。”還說:“張春橋和江青、康生是一夥的,他要當了總理,國家就完了。”

  形勢的發展果然被陳少敏所言中,張春橋當總理的陰謀破產。幾個月後,“四人幫”也垮台了。陳少敏的老部下劉毓蘭得到這一消息的當晚,便去告訴陳少敏。陳少敏聽了舉起一隻手喃喃自語:“好了,好了!有救了,有救了!”她無限欣慰地說:“我死而瞑目了。”

  “蓋棺”未必“定論”

  1977年12月14日15時41分,陳少敏在北京醫院溘然離世。

  陳衛平是陳少敏的養子並由她撫養成人;陳衛平的妻子徐傑從1973年起就為陳少敏料理生活。這一對青年人無疑對陳少敏晚年的情感思緒,較之別人有更多的了解。他們以親屬的名義,也關注著對陳少敏的評價。就在開追悼會的頭天晚上,兩位年輕人來到北京富強胡同胡耀邦同誌的住所,他們問胡伯伯,為什麼悼詞中隻談了陳少敏同“四人幫”的鬥爭,卻隻字不提對於林彪反革命集團的揭露。因為他們最清楚,陳少敏為此是付出過慘痛代價的。

  那是她在出席八屆十一中全會之後,向“全總”的領導幹部傳達會議精神時,陳少敏難以抑製對劉少奇的同情和對林彪的不滿,曾脫口而出地說:“現在誰都不要了,隻要林彪了!”為此她遭到了“全總”造反派的多次圍攻批鬥,後又由康生批準,強行從北京醫院拉到中山公園開批鬥大會。陳少敏遭到百般淩辱,掘腦袋,掐脖子,扭胳膊,致使她的右肩關節脫臼。

  聽了陳衛平等人的陳述,胡耀邦也覺得不無道理,沉吟片刻後率直地解釋說:“你們提出的意見是對的,但這份悼詞已經中央批準,主席、副主席五位領導都批了。明天就要開追悼會,再報批也來不及了。是不是先按這份悼詞宣讀,其他問題以後再說。”

  1977年12月21日,陳少敏追悼會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舉行。李先念、烏蘭夫、王震等領導同誌參加追悼會。中共中央委員、中組部部長胡耀邦主持追悼會,人大常委會委員、全國總工會副主席馬純古致悼詞。

  然而,宣布的悼詞留下了曆史的缺憾。那就是全國最大的冤案、僅被株連判刑的就達28000多人的劉少奇案,此時尚未平反,陳少敏雖已“蓋棺”,她在劉少奇問題上的是與非尚不能“定論”。

  由於曆史的原因和政治鬥爭的複雜性,如果悼詞對此或“語焉不詳”,或“緘口不述”,均無不可。然而既可笑又可氣的是,悼詞中竟然出現了全然不顧事實、是非顛倒了的一段話,將自“文化大革命”以來,一直反對栽贓陷害劉少奇、在八屆十二中全會上置生死於不顧,抵製開除劉少奇黨籍的陳少敏,寫成:“在黨內路線鬥爭中,她堅定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線一邊,自覺抵製王明、劉少奇的右傾投降主義路線。”(見1977年12月22日《人民日報》)這到底是對陳少敏的“褒獎”還是“低毀”呢?此刻,九泉之下的陳少敏若有知,她一定是萬萬不答應的。

  1980年2月23日至29日的十一屆五中全會,做出了為劉少奇平反的決議。

  1980年4月,即劉少奇平反兩個月、陳少敏辭世兩年四個月後,全國總工會黨組為陳少敏政治曆史做出複查結論。結論說,1971年6月8日“全總”軍代表在給中央的報告中說陳少敏“在中原工作期間執行過劉少奇的右傾投降主義路線,並犯有嚴重喪失政治立場的錯誤”,說陳少敏“在工會工作中積極推行劉少奇修正主義工運路線,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等”,“均屬不實之詞,應予推倒”。

  至此,應該說“文化大革命”期間潑在陳少敏身上的汙水已經滌去。然而,“文化大革命”之後的另一種不實之詞,如陳少敏悼詞中被糊裏糊塗加進去的所謂“自覺抵製劉少奇右傾投降主義路線”雲雲,卻一直保留著。直到1983年清明節,王光美在掃墓時在陳少敏骨灰盒外罩的生平簡介中發現,回到家便給“全總”打電話,讓他們去人做了技術處理。王光美還在電話裏跟陳少敏的養子提及此事,並說:“你們應該經常去看看,不然骨灰盒上會落土的。”

  難以理解的幹預陳少敏“惟一一票”的披露始於胡耀邦同誌。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在一次黨的會議上,談到八屆十二中全會時,高度評價了陳少敏在劉少奇問題上,堅持真理,堅持原則,稱她投下了“了不起的一票”;同時坦誠地對自己當時違心地舉手表示自責。

  誰能想到在粉碎“四人幫”將近八年之後,陳少敏“惟一一票”一事竟又遇到了麻煩。

  1984年7月,以紀希晨為總編輯的《中國老年》雜誌,在重要位置發表王子鐸、馬焰、李垠的文章:《共產黨人的正氣歌——記陳少敏大姐》,並曾在該刊6月號上發表“要目預告”。

  發行數十萬份的《中國老年》雜誌7月號全部印裝完成,即將發往全國時,負責組織並簽發這篇文章的紀希晨正在山西忻縣出席一個有關晉綏根據地黨史的會議。這天突然接到家裏打的長途電話,說雜誌社有要事讓他馬上回京。紀希晨回到北京才知道是這篇文章出了問題,某位高層領導同誌指示某部門責令雜誌社將這篇文章撤掉,否則不準發行。雜誌社隻好緊急動員工作人員,將《共產黨人的正氣歌》一文從雜誌中撕掉。並找來《方便之門不能開》、《請君寫好教子篇》、《萬鄒氏誇好怠》等幾篇小稿,搶排單印,補上空下來的8頁至12頁。目錄頁上的黑體字標題是摳不下來的,隻好在內文中加個《補正》說:“本期目錄中《共產黨人的正氣歌——記陳少敏大姐》一題應改為《方便之門不能開》……”這種不明不白的“說明”,這種未“開天窗”而實“開天窗”的做法,更招致了讀者的猜測,來信來電弄得編輯部有口難言。

  是報道失實?否!若是報道失實,隻要指出失實之所在,言之鑿鑿,無論作者、編者,是說不出二話的,何況意見來自上級機關和高層領導。

  是因為寫了劉少奇?不會!劉少奇的冤案已在四年多前的十一屆五中全會平反。

  是否人為對陳少敏“惟一一票”的褒獎,便是對其他許多違心投票者的貶損,從而為尊者諱、為賢者諱,寧肯把陳少敏的“惟一一票”塵封在檔案裏?人們不願妄加推測。若果真如此,那肯定是錯誤的。陳少敏不懼淫威投了“惟一一票”是偉大的;胡耀邦不無自責地將陳少敏“惟一一票”公之於世,絲毫不損其偉大;至於那些當時痛忍屈辱,韜晦俟奮,爾後得以兵不血刃,把“四人幫”收拾了個痛快的老帥們,曆史已經記下了他們的豐功偉績。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難以理解的幹預中,不必對高級領導人加以隱晦。無足夠材料,但大致可推斷應是楊尚昆同誌。或有誤會,二人各失一節。於當時當景,誰能保證全無錯呢?胡耀邦同誌還承認了他在開除劉少奇黨籍的會上投了違心的一票呢。)

  陳少敏是我們黨內長期負責一個地區全麵工作的女領導幹部之一(這在中國共產黨內屬鳳毛麟角),中國共產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僅有3位女委員,她是其中之一,另外兩位是鄧穎超和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