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猛吃了一驚,一時都有點吱吱唔唔,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似的。

“沒事,就是一些零碎東西,上次你沒拿走,我給送過來了。”我很平靜的說:“你下來拿吧,要是沒時間,我就擱保安這兒,回頭你有空再取。”

“不不,鄒小姐,我下來拿。”

我抱著一個紙箱下車,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還有超級短的裙子,連走路都恨不得走不利索,何況還抱著個礙事的大紙箱,保安連忙迎上來幫忙,問我:“小姐您去幾樓。”

“不用了,我等人。”

小許很快搭電梯下來了,我把紙箱子給他,說:“就這些了,應該沒漏什麼。”

小許很客氣的向我道謝,猶豫了兩秒鍾,又問我:“鄒小姐有沒有時間,蘇先生就在上頭,要不……您自己給他更好一點。”

我一點也不想見蘇悅生,我說:“我懶得上去了,你拿上去吧,要是他沒問起來,別說我來過,就當鍾點工收拾的。算了,這些東西他肯定不用了,你替他扔了也成。”

小許畢竟憨厚,張張嘴,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已經揮揮手走了。

人一旦自暴自棄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山窮水盡的時候,不過就是咬一咬牙,把自己不當人,就熬過去了。

我到酒店前台,開了一間蜜月套房,因為是蜜月套房,所以酒店還送了香檳。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開了酒倒了一杯喝。

第一次喝香檳是十六歲的時候,媽媽帶回來的香檳,慶祝我考試上線。我們那所高中還是挺重視學習的,從高二開始就有無數次所謂的模擬考,然後以本校曆年的高校錄取率來劃定分數線,超過那個分數線的稱為上線。如果每次考試都上線,那麼在高考考個本科大學,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惜我成績一般,每次都跌跌撞撞,大部分時候都不能上線。

老師都知道我家境好,家裏有錢,他們也不管我,反正我媽可以掏錢讓我念大學,老師每天盯著的都是陳明麗那樣的好學生,指望她們考北大清華,然後名字寫在光榮榜上,替母校爭光。要是再出個全市狀元,那就更好了。

高考終於結束了,十八歲的少女對一切都覺得新鮮,他教我怎麼樣吃西餐,拿刀叉,坐下來的時候,腿一定要並攏,站著的時候,腰要挺直。男人替你拉椅背的時候,輕聲說謝謝就可以了。

那時候我在想什麼呢,快快上大學吧,上大學就是大人了,上大學我就自由了,我就可以想幹嘛幹嘛了。

我喝了好幾杯香檳,微醺的時候我想起了陳明麗,我終於想起來了,她高考失誤,考了566分,這個分數也足夠上一所不錯的大學了,可是陳明麗平常起碼能考660分以上的啊,分數出來的第二天,她就跳樓死了。

我覺得我的記憶支離破碎,我記得的部分跟另一些我記得的部分完全不一樣。我明明記得是她帶著我去見程子良,我明明記得暑假的時候,我跟她和程子良一起吃飯,我明明記得,她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學,然後,就渺無音訊。

我一定是喝醉了,可是我的酒量,幾杯香檳是喝不醉我的。

我打了個電話給賀源濱,沒等他說話我就搶著說:“賀總,房間我開好了,在XX酒店的2501,你快點來吧,你說不願意等女人,所以我在這兒等你。”

我是笑嘻嘻掛上電話的,然後繼續喝香檳。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總之房間外頭的燈越來越亮,城市的霓虹燈都亮起來,五顏六色的招牌,高高低低的樓宇,蜿蜒燈河似的車道,所有的一切,都明亮而通透。

房間裏有一捧玫瑰,香氣馥鬱,夾雜著香檳微甜的酒香,中人欲醉。

良辰美景啊,而我在這裏等著出賣自己。

我把高跟鞋踢掉,自己倒在那張大床上,空空的香檳酒杯貼著我的臉,這個人,再不來我真的要睡著了。我又不是睡美人,睡姿不見得好看,難道他真有興致吻醒我麼?

門鈴聲終於響起來,我振作精神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就去開門。我媽說過,哪怕心裏不痛快得想死,臉上還得帶個笑意,這樣男人女人都不敢隨便踩你。於是我就掛著那樣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意,打開了房間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