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有了萬貴妃的支持,輕鬆的調動原屬於雨肖天的精銳部隊,京營神機營的三千錦衣衛,威風凜凜的揚旗掛帆,聲勢浩大的騎兵隊的鐵騎踏起漫天黃塵,沿路所過之處,百姓黎民四逃著閃躲。
西廠的旗猶如一麵斬殺閻羅的死亡旗,喘氣兒的活人們見之紛紛逃散,待鐵騎踏過,餘留一片驚恐和唏噓。
人們隻能在心裏默默的思量,西廠的大隊又出動了,這半個月來,隔上幾天就有神行肅穆的錦衣衛像一股激流湧出京城,招搖的聲勢弄得人心惶惶,四下皆驚。
有膽大的還瞅著遠去的馬屁股,小聲卻十分內行的議論:“這次騎兵的陣勢真大,不知道是去平亂還是鎮壓,我剛剛偷偷瞄了一眼,他們西廠的頭兒,就那個坐在馬車裏頭的少年,模樣真俊,玉雕似的人,不笑不動的就那麼坐著。我一瞧這頭兒,殺人不吐骨頭,沒跑兒。不然鎮不住手底下一幫武夫。”
尚德素來行事低調,此行去龍門卻一改往日的作風,橫掃千軍的霸氣和威勢讓熟悉他的朝廷大臣和東廠元老跌破了眼鏡。這種震撼效果,相信要不了多久,尚德的名號就會從西廠一路響震武林。
就像當初的雨肖天,自信的說出‘有我在,他一定會來。’,桀驁張狂,誰與爭鋒,這就是西廠。
月初,萬貴妃按慣例到京城不遠處的萬壽山祈福,十幾年風雨無阻。萬壽山山頂的隆興寺,名噪京師,前去求神還願的信眾絡繹不絕。隆興寺的住持慧空大師是佛家的集大成者,佛學造詣頗深,方外之人在俗世間本無掛牽,對名利淡然處之,所以萬貴妃也和普通的信眾一般無二,並不會因她的貴妃身份而受到特別禮遇。
萬貴妃在山門前下了轎子,貼身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分別拿了些拜佛時用的東西跟著萬貴妃進了佛堂,護衛萬貴妃的錦衣衛則留守在大堂之外。
宮女在佛龕前墊了兩個鬆軟的蒲團,退到一邊,萬貴妃奉了三炷香,雙手合什,跪在蒲團上誠心實意的禱告。太監供奉上香火錢,眼見門口站著個老和尚,胡子花白,壽眉花白,慈眉善目的樣子。小太監點了下頭,對這個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的慧空大師恭敬有加。
萬貴妃合著雙目嘴唇翕動,默默地禱告了一會兒。複睜眼,求了支簽子,又虔誠的伏地拜了幾拜。萬貴妃看著簽子上晦澀難懂的簽文,微微蹙起了黛眉。
“阿彌陀佛。”慧空雙手合什說道。
萬貴妃一頓,轉眼看身後,慧空大師目含三千大千世界,虛懷若穀,不愧為得道高僧,萬貴妃見到慧空大師,頓覺簽文可解。
“慧空大師,弟子有不明之處,方請大師開示。”
慧空略一點頭,說:“娘娘請到敬齋小坐。”
敬齋內,慧空大師手執萬貴妃求來的簽子,見上書:造化生來信自然,師爭千裏福綿綿,萬般行遇定有因,人力莫可與天較。潛藏自由光明日,龍虎相爭生定數。陰謀陰卜皆如許,今世相逢必有因,鯤化為鵬一任飛,順水行舟定好歸。前生原是此家人,列風淫雨待相濟。算無一漏空煩擾。守耐無如靜觀變。
“簽文何解?請慧空大師賜教。”萬貴妃迫不及待的說道。她是個急性子,如今事端未明,雨肖天失蹤,一切都不在掌控中,萬貴妃對這種失控的局麵心生憂慮。
慧空解釋道:“善哉善哉,萬物皆有因果,循環往複非人力可操縱。娘娘,恕貧僧直言,簽文正解是規勸娘娘‘放下’。佛語‘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娘娘何不看淡凡俗,順應天理造化?若肯隨緣,娘娘的憂思之症迎刃而解。”
“放下?慧空大師的意思是弟子多慮了?那雨公公是不是可以化解此次的危難,平安回到京城?”
“未得其時終有變,貧僧不妄下斷語。娘娘,順其自然靜觀其變,不作為便是最大的作為。反之亦然,過多的幹涉事情的變化,機心算盡亦可能適得其反。”
萬貴妃倏然變色,腦中那根線‘?’的一聲繃斷了。她派了好幾撥人去營救雨肖天,是不是會適得其反呢?
“慧空大師,弟子與命裏的親近之人可有緣再相見?”算命的跟萬貴妃說,她此生親血緣薄,一生中交往的人,無一可交心。注定萬貴妃此生的因緣際會,皆是‘人心隔肚皮’。
慧空但笑不語,示意萬貴妃品茶。萬貴妃與隆興寺的淵源追溯到十年前,她了解方丈的脾氣,他不說,便是不可說,無故不可言說,甚深故亦不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