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中,一直有出世和入世兩種思想。莊子是出世思想的代表,他隱居田園,怡然自得,我們很少看到他對同時代的思想家發表議論。那麼莊子隱居的思想背後,隱藏了他怎樣的處世哲學?在莊子遠離世俗的生活中,他的人生又是什麼樣的?
莊子是一個很有境界的人,一個很通達的人,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這種智慧是對自己時代的認識,更是對自己命運的認識。也就是說一個人的大智慧,不僅體現在他能否識世界,更重要的是能夠認識自己,尤其是最後,能不能夠處理好自己和世界之間的關係。如果能夠把自己和世界之間的關係處理好,選擇了正確的生活方式,這就是大智慧,這就是真正的通達之人。
但是一個有很高智慧的人,一個處在很高境界上的人,往往是孤獨的。正像西方哲學家叔本華所講的,“人性越是完美,他的精神就越是孤獨”。莊子實際上也是一個非常孤獨的人,這種孤獨不僅體現在他自己的內心,還體現在他獨特的生活方式。和先秦的其他諸子相比,我們可以明顯發現,莊子和他們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其他諸子,比如孔子、孟子、荀子、韓非子、墨子等,他們說話的對象是諸侯。他們喋喋不休地跟諸侯說話,希望這些諸侯能聽他們的,把國家治好。
莊子是跟誰說話的呢?他在“僻處自說”,他找一個偏僻安靜的地方,自言自語、自說自話。其他的先秦諸子總是在告誡諸侯們,如何治國、如何治人。莊子是跟我們普通人講話,他告訴我們,如何安頓好自己這顆心,這實際上是他自己在安頓自己心靈的過程中一個獨特的個人體悟。所以最終他在偏僻的地方自說自話,反而成為了大眾的心聲。
但是在他所處的那個時代,他卻是一個很孤獨的人。這表現在三個方麵:第一個方麵,他自己一個人玩。第二個方麵,他不和別人玩。第三個方麵,他也不帶別人玩。
我們先看第一點,他自己一個人玩,玩什麼呢?我們可以做一個比較,如果說孔子、孟子、荀子、韓非子等人都熱衷於都市,是當時城市文化的代表,談的都是政治,都是治國平天下。那麼莊子就是偏好鄉野,是鄉野文化的代表。孔、孟、荀、韓是朝廷的,那莊子就是江湖的。
作為鄉野文化的代表,莊子的著作裏麵,充滿了鄉野的氣息。你讀《莊子》,你能夠感覺到在莊子的著作裏,那真是風生水起,雲卷雲舒。鷹飛戾天,魚躍於淵。山清水秀、飛禽走獸……一部《莊子》,我們能夠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種江湖鄉野的氣息。
莊子醉心於自然的世界,在莊子的《逍遙遊》裏,有“扶搖而上”的乘天大鵬,有“決起而飛”的蓬間小雀,有“不知晦朔”的短命朝菌,還有春秋八千的長壽大椿,它們有著大小之分,長短之別,形態各異、栩栩如生,構成了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逍遙世界。
莊子第一篇《逍遙遊》裏麵,出現的動物和植物很多。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就在一篇《逍遙遊》裏麵,他就寫了這麼多自然界的動物和植物,而且還把它們寫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形象生動、精神活潑。不是長期在鄉野觀察研究,他不可能寫得這麼生動。
在先秦諸子裏麵,描寫自然界動植物寫得最好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莊子,一個是荀子,這兩個人都是博物專家。莊子寫自然界的動植物寫得這麼好,跟他的生活態度有關,孔、孟、荀、韓都是在朝廷中忙,忙得憂患重重,忙得嚴肅認真,整天忙著和一些諸侯們交鋒,整天忙著教他們做人、做國君,怎麼樣治天下、怎麼樣治人。而莊子在野外玩,玩得不亦樂乎。他就是這樣充滿好奇地看著大自然界的動物和植物,他很快樂。他的笑中有哭,笑中有罵,笑中有愛,笑中有恨,笑中有放棄,笑中也有不舍,比如“鼴鼠飲河,不過滿腹。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莊子的笑中還有哲理,笑中有對於我們的嘲諷和揶揄,有對於我們缺點的諷刺和批評,同時,笑中又有對我們的憐憫和關愛。這是我們講的第一點,莊子自己和自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