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這姑娘,也不是別人,正是北門外聚和永張連啟大老婆妹妹家的姑娘,這年也就十六、七歲年紀,因為人長得也漂亮,早早就與鄰村人家訂了婚,且準備臘月裏就把事辦了。
待姑娘來到張連啟家,見了她姨,也就是張連啟大老婆,也是一個沒憋住,便把這事很委屈地跟她姨說了。
姑娘不說還沒什麼,姑娘一說,張連啟大老婆的肺當下就氣炸了,這還了得,這一來,不是把閨女給毀了嗎,還怎麼嫁人,還有哪家會要!
當時,張連啟還有大老婆的弟弟,也就是張連啟那個愛摸暗門的小舅子都在,姐弟倆個當下就商量,準備找人到潤泉湧燒鍋來,要將霍井林活活打死。
可他們剛要動,又被一旁的張連啟製止了。
張連啟給她說了其中利害,囑咐他大老婆還有他小舅子,也囑咐下那姑娘千萬不要再聲張,甚至連姑娘的父母也先不要告訴,然後,他就如此這般說出一個辦法,讓姑娘到時候該怎麼嫁人還怎麼嫁人,保證一點問題沒有。但也同時會讓霍家為此付出代價。
可是,究竟如何讓霍家付出代價,張連啟沒說,但張連啟的大老婆還有他的小舅子又是絕對聽他的。張連啟說如何,他們基本就如何。一向是這樣。所以,事情就平息的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祁占奎清楚這件事,還是前些日子到保定城盤貨,回來的路上,與去保定送貨的聚和永燒鍋一名店堂夥計碰到了一處,聚和永燒鍋在保定城也有店鋪。兩人在聚和永燒鍋時,關係就不錯,所以,一路上說說笑笑,那夥計就把他聽說的這件事給說了。
說完,說者無意,聽者也無意。隻是張樹亭說起霍洛毛甑口上不出酒的事,這才想起霍洛毛兒子出事的事,於是就說了。
但不說這件事,張樹亭還沒有多想,祁占奎一說起這件事,況且又與北門外張連啟扯上了關係,一時間,便不能不多想了。於是,在祁占奎到順德辦事時,張樹亭也悄悄交派給他要辦另外一件事。
說來,張樹亭交派給祁占奎的也不是別事,要祁占奎在從順德回來的路上,想辦法尋下一班燒酒的師傅。張樹亭的意思,他準備換下霍洛毛這班人了。
可是,這一來,又讓張樹亭心事重重,心事重重還在於,換燒酒的師傅,在燒鍋上不僅是件大事,關鍵還是,問題到底出在哪兒?為何說出酒少,霍洛毛就能夠讓它突然就出酒少了呢?
所以,回到燒鍋的第二天一早,張樹亭就上了甑口。其實,隻要不出門,張樹亭每天一早都要先到甑口來。但此時來,應該說,又與往日不同。
就見張樹亭來到甑口,霍洛毛也正站在甑口旁,一臉愁苦的對著由夥計從窖池抬過來的酒醅,又是聞又是嚐又是用手攥的。不用說,看那樣子,這一窖池,情況又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霍洛毛見張樹亭來了,顯然想跟他打聲招呼,張樹亭卻擺擺手,意思是他該幹嗎幹嗎。然後,張樹亭便徑直朝正在起窖池的夥計走去。
這時再看那個窖池旁,正有兩個夥計在奮力揮動木鍁,往一個長方形笸籮裏裝酒醅。
那個窖池距甑口也就十幾步遠,張樹亭走得速度並不是很慢,張樹亭從甑口的位置往那個地方走,兩個夥計也就剛往笸籮裏裝,待張樹亭走到那裏,兩個夥計已將笸籮裝滿,抬起正要往這邊走。
張樹亭看出,要說夥計幹活,那是沒有說的,每一步操作都是有板有眼的樣子。說夥計幹活士氣足,原因也正在這裏。
而再看窖池裏,同樣有兩個夥計,也正在奮力揮動木鍁,在一點點挖下去的窖池裏,往上起酒醅。而所謂酒醅,當然又是指窖池裏這些發酵好,還沒有將酒蒸餾出的“餷”狀的東西。
這兩個“起池”的夥計中,其中一個就是霍洛毛的小兒子霍井林。這個霍井林,張樹亭當然也認識,具體工作是負責“起池”和“踩池”的。
“起池”當然是指將窖池中發酵好的酒醅起上來,而所謂“踩池”,又是指將重新放入窖池,準備發酵的那些的熟糧,用腳踩的意思。
當然,張樹亭來甑口上的時候,還沒有到“踩池”這道工序,霍井林正一頭汗水地與另一名夥計在“起池”,看霍井林,又是很賣力的樣子。
這時候,窖池已被“起”到三分之二的樣子。張樹亭什麼也沒有說。仍是像往常一樣,喊一個夥計上來,自己跳下窖池去“起”一通。
隻是這次,他並沒有喊霍井林上來,而是喊了另一名夥計。。
待跳下,又是和以前一樣,先仔細察看池壁,池壁上,那層早已變成灰褐色泛白的窖泥又完整無缺,接著,又低頭,伸手抓一把發酵好的酒醅,放在鼻下聞聞,酒聞罷,又放在嘴裏嚼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