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生前拚命掙紮過,頌了無數聲佛號、念了無數次神咒陀羅尼、找了許多個偏方、服了大量補品良藥,時候一到,也該歸去。並沒有傳說中夢想中的飛升、虹化、泥洹、涅槃。至於經書上所說的西方三聖前來接引,鬼才知道呢!小蘇心想,他們忙著呢,哪顧得上一個個的上門接迎!
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不管是現在的火化,還是以前的土葬,或者天葬、鳥葬,還是高高懸棺於高崖之上,骨灰撒於江海山河之中,統統一個結局,煙消雲散。
如逝者真有不散的靈魂,是去淨土、天堂、佛之國土,還是天界或是淪落至了地獄?
從今之後,逝者的名字出現在生者口中心裏的時候,基本上也就是清明、祭日了。再深刻的記憶,也會有由濃變淡的時候,茶再苦,多飲幾杯再續水,也會成白開。
隻是不知,這些人走的時候,是無憾還是帶著無限的困果。如有下世,下世的果,是不是今世的因?
小蘇又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有非常突兀的音樂聲響起。
一群人身著古怪製服,手持各式樂器,奏著歡快的流行歌曲,擁著含淚的家屬們,招搖而過。
小蘇癡呆了,這也太顛覆了吧?
他不顧老道的禁令,問老道:“親友去世了,他們怎麼玩得這麼嗨,搞演唱會啊?還是整的流行歌曲!我如果沒親眼見到,光聽聲音,還以為哪家單位搞慶典呢!”
老道笑道:“你說得其實沒錯,這其實就是慶典,最近幾年才形成的潮流,喜喪要高高興興地辦,要辦得熱鬧要辦得歡樂!”
小蘇聽了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道:“真佩服他們天馬行空般的想象力與不顧逝者在天之靈會惱怒的執行力。好吧,我服了。”
又過了片刻,小蘇忍不住,還是恨恨地說到:“真是華夏的恥辱。朱老夫子說過,‘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但我怎麼覺得,孔夫子走了兩千多年後,這白晝已如夜呢!人心愚昧至此不可想像之地!”
老道歎道:“如今這世上,類似此等之事還多,你要學會習慣,要學會看淡。”
回去的車上,老道坐著,小蘇站在旁邊,兀自發著呆,這個上午,看了生,看了逝,在人生的兩個極端處分別走了一趟,於他觸動異常之大。
老道看著他,心中歎道:“孩子,不知生不知死,是無法修道的。雖然這對你實在是有些殘忍了,但早點看穿總比遲遲不悟好啊。”
猛然,老道心頭哆嗦了一下,他剛才深深地注視小蘇的雙眼,竟在裏麵看到了異相。
不會吧?老道心道。然後,他收斂心神,又屏息凝神看去。
在小蘇兩眼瞳孔的深處,似分別出現了若有若有,恍惚隱約的一點星芒,非在近處,且小蘇靜立不動時,不可發現。
“日星與月星?竟是日月雙星分藏於他的雙眼!天啦!我看見了什麼?這是傳說中的道眼啊!可洞悉一切的道眼啊!什麼天眼慧眼,在道眼麵前就是虛妄就是浮雲!”老道右手用力捏著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驚呼出來。老道被自己的發現嚇住了。
“我一元子何德何能,居然將天生道眼擁有者帶在了身邊。這個孩子,將會成為一個神話啊!”老道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不惜一切,護佑他的成長,不惜一切代價!
下車時,老道已恢複了平靜,小蘇也從沉思中走出,笑著對老道說道:“才從那種地方出來,中午咱們吃素吧,去找老和尚,讓他擺上一桌。”
老道微笑點頭答應。
兩人來到普賢寺,發現老和尚不在,下麵的沙彌說去市裏開會了。
老道歎道:“現在啊,和尚越來越像公職人員,公職人員越來越像和尚。”
小蘇好奇問道:“這是什麼原由?”
老道解釋道:“現在的大和尚有參加不完的活動,開不完的會,這不是公職人員的事嗎?而和尚靠什麼而活啊?”
小蘇答:“靠化緣與信眾施舍唄。他們又不種田也不生產。”
老道接著道:“現在許多的公職人員不是正如和尚,要四方化緣或者等人施舍。”
小蘇笑道:“雖然很有道理樣,但是不是反那個動了些?”
“嘿嘿,反那個動?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道是反那個動的,我也就反那個動的。”
老道引用起老子的話來。經典一出,反那個動也就有了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