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要你真正愛我!李寄知道這就是她的貪得無厭。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很久很久以前,鄒振衣曾似笑非笑地說過。那時她懂的,但現在她忘了。
“我傾囊相給我的愛,你已不滿足,那我們的試驗又何苦再繼續下去。”鄒振衣道。
李寄頹然,淚如雨下。是自己先否認了他的愛,錯的是自己。
朱端康已經不耐煩他們啞迷似的對話,他一把揪住站立不穩的李寄,不再好言好語,故作姿態,“我不管你們是試驗,還是演戲,我隻要知道是誰讓你殺那麼多朝中要臣,他有何目的!”
李寄忽然笑,這裏竟然還有一個執迷不悟的人,“多久的事,你還放不下?”
“你給我閉嘴!”朱端康的俊容開始猙獰,“鄒振衣,你再不告訴我,你的老相好就會和那個死騾子脾氣的老頭子一樣下場!”
死些官有什麼了不起,離帝位隻有一步之遙,他隻要第一個知道幕後的主使人是誰就可以了。但這些肆無忌憚,目空一切的低賤的平民卻讓人無可奈何!
朱端康早就發誓,是鄒振衣的人,他必殺!
鄒振衣眯起眼,“我不喜歡有人威脅我。”
朱端康袖劍出,直指李寄太陽穴,“說!”
李寄緊緊看著鄒振衣,他的嘴角泛起笑意,但他整個人渾身上下卻隻有寒氣,這個時候他隻有一個念頭——
“不!”李寄尖聲大叫,“你不能讓我死!”
鄒振衣身形已動,依稀中,似乎聽見他說,“我曾給你我的右掌。”
何苦貪得無厭,李寄感覺到了袖劍刺入胸膛的涼,以及鮮血噴灑的嘶嘶聲,這回沒有人將劍尖偏開,也沒有人再給她一隻手掌,她終究知道自己還是要死的。
死了嗎?李寄拚命睜開眼,有人站在她身邊,隻是站著,但不走近。她努力仰起頭,晚霞給了他一道美麗的金邊,“你是打贏了?”
鄒振衣不回答她,背對落陽,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李寄自顧自笑,“當然,你一定會贏。”
鄒振衣還是不說話,他是準備她看死去。
“如今你殺的是王爺,不比幾個官,日後的日子不比以前逍遙……看,我多慮了,誰能動到你呢?”
鄒振衣是連動也沒動。
李寄看著他,看著看著,“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不怕死,可是我真的不想死,隻有活著才能改正,我還沒看到結果啊,為什麼,為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
“不要再說話了。”終於鄒振衣冷冷地道。氣脈不暢,還說那麼多話,隻會加速死亡。
李寄落下淚,她氣奄息息,但她還有太多的話要說,她的眼裏還有太多的憐惜與不舍……對不起,對不起,最終還是隻留下你一個,一個人荒蕪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還能相信愛嗎?他還願意去找尋嗎?
她拚盡全力:“沒有……我你……怎麼……辦。”
李寄也終化作一堆屍骸。
鄒振衣渾身一顫,天一下黑了。
小屋邊的墳邊成了兩個,鄒振衣也隻找著一塊木板,他提筆想‘李寄’,卻突然發覺自己不會寫。他一直不識得字。
他從沒進過學堂,沒人交他認字,長大了,他也不需要認得字。先前有王祈,後來有李寄,隻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連一個寫墓碑的人也沒了。
是的,是的,他還是認得幾個字的,但那些字裏沒有李寄。
鄒振衣抬眼四望,握著筆的手,終於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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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很多年以後,終於有人發現了這塊地方,發現了腐朽的小屋和兩座墳。
風吹雨打,字已很難辨認,
“王……祈,鄒……振……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