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神情一瞬間呆滯,像是無法消化他的話,但立刻她笑著說,
“殺大蛇,救女童的李寄。”
鄒振衣籲出一口氣,“要命的女人。”
李寄倒在他懷裏,“把你所有的銀兩拿出來給史萍,然後我們就走,上天下地,我心裏再也沒有史萍這個人。”
“那麼貴?”鄒振衣嘟囔,“我的棺材本,我的血汗錢,我的……”
李寄拍他的肩頭,“我們再賺。來,做好心理準備,我不會像祈叔那樣透懶,我會替你接下許多工作,未來的幾年我們將非常忙碌。”
“要命的女人……”鄒振衣聽得愣愣,隻會說這一句了。
窗外,史萍默默走開。
第二天,李寄一早端上洗臉水去敲史萍的房門。
“小姐。”
史萍來開門,見是李寄端著水盆嚇了一跳,慌忙自己接過往裏端,“這怎麼可以,翠兒……不,鄒夫人,您折煞我了。”
李寄呆呆進屋,這個人已經練得一隻手就能拿動盛滿水的臉盆的功夫,她不再是那個清晨醒來迷蒙著雙眼,等著丫頭們服侍的美豔如花的大小姐了。
“鄒夫人你坐,其實我早就起來了,正想去和你們請安。”史萍道。
李寄忙上前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卻驚覺她左臂空空,伸出的手懸在了半空,她愣愣,不知該如何是好。
史萍笑笑,隻是道,“我也隻習慣用右手。”
“小姐,”李寄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有些錢,你安置個住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史萍‘哦’了一聲,“鄒公子知道嗎?”
李寄隻得說,“他提出來的。”
是那個叫鄒振衣的男人?史萍楞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她道:“謝謝鄒公子,鄒夫人了。”
李寄再次無語。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完美的劇情應該是她一哭二鬧,痛斥他們的所為,而後自己拿出這麼一大筆錢,就一下堵住了她的口。她會很猶豫,該不該拿這筆錢?拿了,她就得當作以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拿?不拿是不可能的,以她今時的境地,她該知道她不能放過這筆錢,這筆錢可以讓她衣食無憂度過下半生。所以她會十分不情願的收下,而後自己可以很瀟灑地離開。但,現在的史萍仿佛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遲鈍,呆板,仿佛三十多歲的大嬸。
史萍接過錢,很客氣,“我會還的。”
“不,不用還了。”李寄都有些結巴。
“要的,要的。”史萍取出一塊方布,一層層包好錢,放進衣襟裏。
李寄看得忘了呼吸,“我……我要走了,我們,我們趕去京城。”
什麼叫落慌而逃?
“做大事的人總是很忙的。”史萍靜靜說。
李寄邁不動步子,“小姐……”
史萍坐到凳子上,“我已經不再是什麼小姐了。我見到你這麼幸福就開心了,女人能有什麼苛求,無非是一個男人無私地包容你的一切。翠兒,你得到了這樣的愛,我替你歡喜。”
終於,史萍落下淚,但她輕輕在笑,雖然苦澀,但真心誠意。她已學會遺忘和寬容。
李寄心如刀絞,無法麵對這張質樸的臉。
史萍輕輕央求,“晚一會兒走可以嗎?我很久沒和人好好說上話了。”
李寄連忙點頭,她坐到她的身邊,聽她說哪個村裏如何走丟了一頭牛。
也不知多久,鄒振衣在門外喊,“寄兒?”
李寄恍然驚醒,她本說送完錢就走的。
史萍趕去開門,“鄒公子找夫人了,快請進。”
鄒振衣看著她,大步邁了近來,眼中是探究。
史萍無措地站著,“我耽誤你們起程了,是我拉夫人說話的。”
“說話?”鄒振衣嗬嗬笑,“你們有很多話要說嗎?”
“其實……”李寄想告訴情況已經變了,但突然,原本還恭恭敬敬、唯唯喏喏的史萍大笑起來,笑得眼仰後合,風搖樹動,“我們是沒什麼可說的,不如就說說眼前一件可笑的事,一個男人娶了個破爛貨卻還當作一塊寶!真是笑死人了,哈哈……”
李寄驚白了臉。看著一改卑微神情,麵露猙獰的史萍,一瞬間,她就明白了。史萍不可能不恨他們,恨鄒振衣,更恨自己。她所裝出的這一切隻是為了穩住自己,她要在鄒振衣麵前揭自己的底,但自己是單獨來見她的,她是不可能拉自己去見鄒振衣,而見不到鄒振衣,她根本無法實施計劃。她要拖住自己,她成功了,她不僅騙了自己,也等到了鄒振衣。
鄒振衣也哈哈大笑,“什麼事?你從妓院門口救走她嗎?”
史萍忽然停住笑,死死瞪著他,“你知道?”
“當然知道,我的寶貝寄兒從不瞞我什麼。”
“她是□□!”史萍撕聲叫。
鄒振衣依然笑,“我不在乎,沒有人天生願當□□,在我眼裏她完美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