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爵兒立刻清醒,衝上去將娘親扶起了,她往四周一看,所有的工人丫頭行色匆匆,他們手上都拿著東西,“他們在偷我們家的東西!”

譚夫人抱住爵兒隻會哭,“我們什麼都沒有了,爵兒,我們母女什麼都沒有了。”

爵兒看紅了眼,她放開娘親,幾步上前抓住一個丫頭,那丫頭也心虛,一看是爵兒,嚇得將手中的瓷器摔得一地,“小姐,你饒了我,譚家不在了,他們都拿,所以我也……”

爵兒隻覺得晴天一個霹靂,她揪住丫頭的頭發,大聲喝問,“什麼叫譚家不在了?”

丫環疼得流出眼淚,“小姐你不知道嗎,昨天晚上有人殺了三位爺,護衛也死了五六個,老太爺和老夫人驚經不起嚇,今個早上也死了……”

丫環接下來說了些什麼,爵兒都沒有聽見,她去扶起母親,“是真的?二叔、三叔、四叔都死了,爺爺和奶奶也不在了?”她問得沒有感情。

譚夫人哭紅了眼,“就剩我們孤兒寡母了,爵兒,往後讓我們怎麼活?”

爵兒握住娘親的手,她哭不出,隻一字一字道:“朝廷會派人查了,叔叔們是皇上的寵臣,他不會虧待我們的。”

事實上的確如此,皇上震怒,下令撤查此事,但殺手是江湖客,隻是拿人錢財,與譚家並無恩仇。真正要查的是□□的人,但既然敢殺三位譚大人,這個幕後的人又豈非泛泛之輩,譚家一案,一查就是數年。

譚門遺孤得到妥善安置,三位譚大人的三位夫人、七名妾室和五名子女搬到城西的一棟大院裏,十幾名丫頭和工人服侍著,每年國庫放糧給他們。

但是這一切並不屬於爵兒和她娘親。麵對她們的投奔,三位嬸嬸沒有拒絕,可是娘親淪為廚房下人,而自己已被她們盤算著嫁給哪位大人做填房。

一夜之間,十四歲的譚爵兒變成了大人。她整理好包袱,連夜離開了那棟宅子,譚夫人是不想走,

“好歹那也是個家,我們這一走,住哪兒,吃什麼,我們怎麼活?”

爵兒牽著母親的手,走得毫不留戀,“那裏不是我們的家。娘,我們有手有腳,這麼大個京城,還會餓死我們?我會養你的。”

變賣了幾件從鎮江老宅搶回的首飾,爵兒租下一個小店鋪,賣起江南的花布。

譚夫人有些喜怒無常,她有時會幫著來織布,有時會大喊大叫,哭哭笑笑。爵兒很耐心地照顧她。

“來,娘,今個兒天氣好,我扶您到樹下曬太陽。”

譚夫人突然抓住爵兒的手,“我知道凶手是誰,他們都喝醉了,但我沒有,我知道,是那對夫婦,是那對夫婦殺光了他們,是他們!”

爵兒不止一次聽母親這樣說了,而她自己總是這樣回答,“娘,您被嚇壞了,看錯了,也記錯了。”

爵兒根本不去相信母親的話。她隻知道,她人生最幸福的日子就隻有那三天,以後不會再有。

唧唧複唧唧。白天打理店鋪,晚上坐在織機前織布到深夜的爵兒,每每想起《木蘭辭》,就會淚水盈眶,悲從中來。

“今晚你說什麼故事呢?”

李寄先問,“你怕鬼嗎?”

“怕。”鄒振衣點頭,“怕它太醜。”

李寄道:“這是一個關於鬼的故事,一隻笨鬼,被人賣了的鬼。”

“宋定伯是南陽人,年輕的時候,他夜間走路是遇見了鬼。他問他是誰,鬼說,我是鬼。鬼問,你又是誰。宋定伯就答,我也是鬼。鬼問,你到什麼地方去。宋定伯說,去宛市。鬼說我也去宛市。於是他們一起走。忽然鬼說,步行太遲,我們相互背著如何。宋定伯同意。鬼先背宋定伯,走了幾步問,你太重,大概不是鬼了。宋定伯回答,我是新鬼,所以身體重。然後宋定伯背鬼,鬼沒有重量。他們輪流背了三次,宋定伯問,我是新鬼,不知道有什麼忌諱。鬼回答,唯有不喜歡讓人吐唾沫。他們又走,來到一條河,鬼先渡,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宋定伯渡河,水聲嘩嘩作響,鬼問,為什麼會有聲音。宋定伯回答,我剛死,不會渡河。等他們快到宛市,宋定伯遍把鬼背在了肩上,緊緊抓住他。鬼大呼起來,發出慘叫,乞求放他下來。宋定伯不再聽他的乞求,一直來到宛市中心,把鬼放在了地上,鬼化作了羊,宋定伯就把他給賣了,他恐怕羊再變成鬼,就使勁向他吐唾沫。於是宋定伯賣鬼地了一千五百錢。”

鄒振衣聽完故事,嘟嘟囔囔,“如果換作是我,我也能賣鬼。”

李寄連聲附和,“當然,當然,你不隻會賣它,你還會欺負它,讓它後悔怎麼就生作為鬼來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呢?然後你再賣了它,好好賺一筆。”

“你是多麼了解我,不是嗎?”鄒振衣哼哼。

李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