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雲裏霧裏的王祈點頭,揮手和他告別,突然,他想起什麼,“飛鴿?可是少爺你……”
遠遠,鄒振衣道:“沒關係,我有寄兒。”
譚爵兒十四歲,家遭不幸,從此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燒水做飯,織布賺錢,不再是鎮江譚府孫小姐。譚家顯赫,爵兒三位叔叔在朝為官,其中二叔譚浩尚位居一品,官拜文丞閣。那月,三位叔叔蒙皇帝寵恩,返鄉探望雙親。爵兒爹早亡,她和娘一直留在鎮江服侍二老。
譚老太爺夫婦生出如此英傑,在鎮江傳為奇談,地位顯赫。至此,三位譚大人一同返鄉,震驚小小城,幾乎所有人都湧向譚府,譚老太爺慷慨,敞開府門,大宴四裏鄉親。小城民風樸實,大家聚在譚府,說說笑笑,夜夜笙歌,給足譚府顏麵。
那對夫婦就是在這時住進來的。爵兒沒見過他們,連譚管家也沒見過他們,但見他們年輕夫婦笑容親切,尤其是年輕人人品更是瀟灑,難能可貴的是他對自己這位貌不驚人的妻子體貼備至,看得都讓人心動,所以當他用哀求的眼光,希望給自己體弱的妻子一個住宿的地方時,譚管家是一口就答應的,還將他們領到最好的客房。
這一切,爵兒是全部都看見的,她還記得那位英俊的大哥哥小心地扶著自己娘子,不住道:“我們就打擾幾日,等內子身子一養好,我們就離開。”爵兒告訴自己,將來嫁人,就要嫁像大哥哥那樣的人。
他們住了三天,這三天是爵兒最開心的日子。從來若大的譚府隻住著祖父祖母,娘親和一些丫環工人,她是小姐,不能出府和外麵的同齡人玩,娘隻記得要服侍公婆,丫環工人總有忙不完的活,她是一個人對牢滿院的樹木長大的。
而大哥哥會陪她玩,她可以騎在大哥哥的肩頭,讓他帶著自己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她可以讓大哥哥幫她爬上府裏最高的假山,俯視全府的樣子;她可以和大哥哥在泥地裏找鰍蚓,然後到荷花池裏釣鯉魚。大哥哥的妻子身子不好,白天幾乎不出門,她不能跟著他們,但每次他們玩得又髒又瘋回來,大哥哥的妻子總已預備好洗澡水,讓他們一個個衝洗幹淨,換上新衣,然後端上米粥,靜靜地看他們狼吞虎咽。米粥很簡單,但大哥哥妻子燒得很好吃,每次都有不同的清香,爵兒問過,“為什麼每次都是米粥呢,為什麼不再煮些蓮子羹之類?”大哥哥的妻子抬眼去看大哥哥,笑得很溫柔,“因為他喜歡白米粥。”
什麼叫做神仙眷侶?爵兒她想在那一刹那,她是明白的。
第三天的晚上是三位叔叔的起程宴,明兒一早他們就要回京城了,若大的院子坐滿了,每張桌子上的菜肴上了又空,撤了又上,大家很盡興,紛紛去敬三位譚大人,明月當空,不少人已經醉倒。
大哥哥他們也被邀請出席,爵兒很高興地一直坐在他們身邊。可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睡著了,有個人一直抱著她。
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將她從夢中驚醒,爵兒張眼去看,有一隻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一個聲音輕輕地對她道,“乖爵兒,好好睡。”
是大哥哥的妻子。爵兒放心了,她想再閉上眼睛,可似乎還有喧鬧聲,於是她仍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有人叫得那麼慘?”
溫柔地聲音回答,“他們在搶酒喝,搶不到的就大聲喊開了。”
爵兒疲倦地閉上眼睛,但又笑著問:“男人喝醉了是不是就是這樣?”
“應該是的。”那個聲音似也有笑意。
爵兒仍閉著眼睛,舒服地問,“大哥哥會不會喝酒,他喝醉了是不是也大叫打架?”
“你說呢?”
爵兒想大哥哥頑皮的笑臉,“不會,大哥哥應該是在太陽下拿著風箏,高聲喊,讓我們放風箏去的人。”
大哥哥妻子的手輕輕拍她嬌美的臉,很輕柔,像是認同。
又過了一會兒,喧鬧聲似乎沒有了,有一個人走近他們,爵兒閉著眼睛,但知道是大哥哥,隻有他走動時不帶一點風聲。
大哥哥說,“你好嗎?”
大哥哥的妻子立刻‘噓’了一聲,“小聲點,爵兒睡著了。”
爵兒偷笑,不,我沒睡著,我正聽你們說話呢。
大哥哥放小了聲音,“他們有沒衝著你來?”
大哥哥是問,那些喝醉的人有沒有乘機欺負落單的她們吧?爵兒想。
大哥哥的妻子笑,“你會讓他們過來嗎?”
“不會,你是我要保護的人。”
爵兒沒喝酒幾乎要醉了,她隱約覺得大哥哥將她抱了過去,然後他們就離開了不再有動靜的院子。
等爵兒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沒有丫頭迎了上來,花園裏傳來娘親的哭喊。爵兒還迷糊著,她來到花園,工人阿福正將娘親踢倒在地,然後奪過地上的包袱,頭也不回就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