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慘晚年
唐軍收複都城長安以後,玄宗由成都返回長安。路過馬嵬驛時,觸景生情,黯然神傷,祭拜了楊貴妃墓。到達長安後,玄宗就住在興慶宮裏。由大將軍陳玄禮宦官高力士保衛,由於玄宗經常宴請賓客,遭到肅宗的猜忌。
李輔國知道肅宗的複雜心理,想立奇功來鞏固肅宗對他的寵愛。他對肅宗說:“上皇住在興慶宮,興慶宮和裏巷相連。圍牆也低矮,不適合上皇居住。太極宮森嚴,請他搬到那裏去住,這樣能杜絕小人在他身邊說三道四,上皇能安享晚年,陛下有時也可以去探望,豈不更好。”李輔國的這番話正中肅宗下懷,便默許了。於是李輔國傳旨,請玄宗遊覽太極宮,但當玄宗從興慶宮走到睿武門時,預先埋伏好的士兵突然衝了過來,把他擁簇到了太極宮,住甘露殿。肅宗對玄宗還是不放心,又把高力士流放到巫州(今湖南黔陽縣),命令陳玄禮退休,給玄宗隻留下幾十名衛士,而且都是老弱病殘。
處在這樣的逆境中,玄宗更覺寂寞、淒涼,鬱鬱寡歡,連飯也吃不進了,弄得惟悴不堪。上元三年(762)四月五日,玄宗死在太極宮神龍殿。魏征
投奔瓦崗寨
魏征(580~643)字玄成,生於北周靜帝大象二年(580),魏州曲城(今屬山東)人。父親魏長賢精通文史,博學多才,曾做過北齊著作郎,後因直諫朝政,貶為上黨屯縣令。父親正直倔強的品質,對青少年時代的魏征產生了很好的影響。然而由於父親去世較早,家業也因此衰落。窮困的生活,並沒有磨滅魏征的意誌,他性格堅強,胸懷大誌,喜好讀書,多所涉覽,尤注意於曆代興衰得失之道,這為以後他的從政、治史打下了厚實的基礎。魏征的青年時代是在隋末的動亂年代度過的。為了躲避戰亂,他出家當了道士。
當時,在河南一帶翟讓、李密領導的瓦崗軍,攻占了洛陽東北的最大糧倉興洛倉,起義軍開倉放糧,濟貧救苦,深得百姓擁護,隊伍迅速擴大,聲威日盛。隋大業十二年(616)隋武陽郡丞元寶藏起兵響應李密,元寶藏知魏征有學識,請他到郡府掌管書記,魏征毅然前往。李密見到元寶藏的書信,常常讚歎不已。以後知道這些書信均出自魏征手筆,李密便請魏征到元帥府任文學參軍,掌管記室。魏征向李密條陳十項,李密雖然驚讚魏征之才,並不采納他的計謀。
隋大業十三年(617),李密刺殺了瓦崗軍首領翟讓,瓦崗軍的領導力量被大大削弱。瓦崗軍是一支很強的反隋力量,曾先後打敗隋將王世充和宇文化及。當然,瓦崗軍也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強將死傷不少。李密對形勢估計錯誤,並且滋生了驕傲情緒。就在李密謀殺翟讓不久,王世充又集中二十萬大軍向瓦崗軍撲來。魏征非常關心這次戰鬥的勝敗。他找到李密的一個姓鄭長史說:“王世充遠道而來,必定要速戰。我們隻宜堅守,等他們糧草食盡,必然退兵,那時我們追擊,定能勝利。”魏征的意見無疑是正確的。但目光短淺的鄭長史卻斥之為“老生常談”。魏征非常生氣,拂袖而去。結果,李密大敗,瓦崗軍全軍崩潰,李密隻得投降唐朝。魏征也隨李密來到京城長安。
輔助唐太宗
魏征歸唐後,並不被重用,默默無聞。因而,他自動請求安撫山東。唐高祖李淵同意他的請求並把他升為秘書丞。從長安來到黎陽,魏征給據守黎陽的李密舊部徐世勣寫信,勸他歸唐。徐世勣深知形勢,很快就歸順了唐朝。這樣,魏征憑一封信就使唐朝獲得了山東(太行山以東)廣大地區。徐世勣後成為唐朝的一代名將,在多次征討中曾立下赫赫戰功。李淵賜以李姓,又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名李勣。
不久,魏征來魏州,說服元寶藏也歸附了唐朝。魏征從魏州又回到黎陽,同年十月,河北農民起義軍竇建德攻占黎陽,魏征為其所俘,竇建德就拜任魏征為起居舍人。武德四年(621),李世民率兵圍攻洛陽,王世充向竇建德求援,李世民一舉擊敗了王世充和竇建德,魏征再度歸唐。魏征當過道士,又在李密、竇建德的農民起義軍中生活了一段時間,他目睹了農民起義軍的偉大力量,也深刻了解了農民的悲慘生活和感情,這使他懂得“水能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豐富的實踐對魏征以後的政治思想的形成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太子李建成知魏征有才氣,便召為洗馬,掌圖書繕寫,魏征因而就成了東宮的官屬。李建成十分器重魏征,魏征也對李建成忠心不二。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爭奪皇位的鬥爭中,魏征竭盡全力為李建成出謀劃策。魏征看到李世民在創建唐王朝的過程中立下了巨大功勞,深得人心。因此他提醒太子說:“秦王功蓋天下,中外歸心,殿下但以年長位居東宮,無以功以鎮服海內。”正當此時,逃往突厥的竇建德殘部劉黑闥經過幾個月的休整,又把河北失地重新占領,恢複了許多州縣。魏征抓住這一時機,對李建成說:“今劉黑闥散亡之餘,眾不滿萬,資糧匱乏,以大軍臨之,勢如拉朽,殿下應當帶兵打敗他們,以取功名,因結納山東豪傑,方可自安。”李建成同意魏征的建議,向李淵請命。李淵詔李建成率軍征討劉黑闥。魏征隨軍出征。唐軍至昌樂,劉黑闥嚴陣拒守,兩軍形成對壘。魏征向李建成建議,采用鎮壓和安撫相結合的兩手政策,遣返俘虜,使劉黑闥的同黨相信朝廷的赦免政策,以瓦解其軍心。這一策略的實施使劉黑闥軍心渙散,紛紛逃亡,降唐的也不少。最後劉黑闥敗走洺州,為唐軍所殺。
唐王朝統一天下後,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日益激化,魏征屢屢勸說李建成早下決心,除掉李世民以絕後患。但在武德九年(626),李世民卻先發製人,在玄武門設下伏兵,一舉把李建成和李元吉誅殺,取得了玄武門之變的勝利。李淵被迫接受了現實,他立李世民為太子,並將軍國大權完全交給李世民。
玄武門事變後,李世民對東宮僚屬一律寬大。有一天,他把魏征召來責問道:“你為什麼要離間我們兄弟?”魏征從容答道:“太子若聽我的話,決不會有今日之禍。”李世民早就知道魏征的才能,又見他臨危不懼,更加器重他。任命魏征為詹事主簿,掌握東宮的庶務和文書。武德九年(626)八月,李世民當了皇帝,這就是唐太宗。唐太宗知人善任,提升魏征為諫議大夫。他派魏征安撫河北。當時,河北州縣有不少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餘黨在活動,他們終日惶恐不安,害怕李世民鎮壓,因而有思亂之心。魏征曾建議太宗,要對他們出以公心,不計舊怨。唐太宗聽從他的意見,派他去安撫,允許他有權根據實際情況,自行變動處理。魏征到了磁州(今河北磁縣),見到押送進京的李建成侍衛李誌安和李元吉的護軍李思行,下令把他們釋放,並下令將原來東宮和齊王府的舊屬,一律赦免。這樣一來,河北也就安定了。
魏征不辱使命,回到長安。唐太宗很是高興。從此以後,魏征與太宗皇帝的關係日益密切,有時甚至進入太宗臥室商議大事。魏征深感知遇之恩,更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太宗即位不久,魏征就進諫說:“陛下初即位時曾下詔言,‘過去欠國家的財物,一律捐免。’但有關部門卻仍然催交。您的詔書還說,‘關中免兩年租調,關外免一年徭役’。有關部門把交納的租調散還給他們。而又下詔說,‘已經服役、交納租調的,從明天開始免除。’租調不免,又要點兵,這是以誠信待天下嗎?”唐太宗聽後十分高興,說:“我原以為你固執,不通達政事。今天聽你議論,真是精辟透徹,我的錯誤確是不小。”他不但接受了魏征的意見,還獎給他一個金甕。
貞觀元年(627),有人告發魏征徇私其親戚。太宗請禦史大夫溫彥博查辦,結果查無實據。溫彥博奉詔責怪魏征,說他不注意檢點行為,遠避嫌疑,以致招來誹謗。魏征去見太宗說,臣不敢奉詔。還說,君臣一條心,才叫做一體,哪有拋卻大公無私,而專在檢點行為上下功夫?如果上下都走這條路,國家興亡就難以逆料了。他對唐太宗說:“願使臣為良臣,不為忠臣。”太宗問:“忠良有什麼不同?”魏征說:“良臣身有美名,如稷、契,君主也獲得好的聲譽。而忠臣則不同,如商紂王時的尤逢、比幹,麵折廷爭,身誅國亡。”太宗聽了非常高興。接著問魏征:“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魏征回答說:“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唐太宗聽後非常高興,拍手叫好。
敢犯人主顏
貞觀三年(629)二月,魏征以秘書監參預朝政,當了宰相。貞觀七年又改任魏征為侍中,侍中是門下省長官,更是當然的宰相。貞觀十年(636)六月,魏征屢以目疾請為散官,散官是沒有實際職務的官員,太宗不得已,以魏征為特進,其實還是在宰相位上,隻不過沒有那麼多繁雜事務。直到貞觀十六年(642)九月,才罷相為太子太師。
貞觀之初,唐朝君臣之間曾發生如何治國的討論。唐太宗認為,大動亂之後,很難把百姓教化好,而魏征對此卻持樂觀態度。他認為,大亂之後,百姓對治理的要求,就如同餓極了人求食一樣。唐太宗對魏征的話有點懷疑,他說,古人雲,賢明的人治理國家,也要百年才有成果。魏征回答說,這是指平常人說的,如果是英明的君主,一年就可取得成功,三年才得成績已經不算早了。而宰相封德彝認為魏征蠱惑君心。他指出,夏商周三代以後,人心變得浮蕩奸詐,秦用嚴刑峻法,漢施仁義、刑律兩手,都未能取得成功。如果聽信魏征的話,國家必然大亂。魏征針鋒相對,以曆史事實駁斥了封德彝的人心不古的議論,說如果人心越來越奸詐,那麼到今天人就都變成鬼,還能談什麼教化?魏征的這一番話,把封德彝說得啞口無言,無言以對。而對唐太宗說來,卻堅定了他大治天下的決心。
在具體政策及措施的做法上,朝臣們也各執一詞。有人要太宗“獨運威權”,有人建議太宗“震耀威武,征討四夷”。而魏征建議唐太宗應“偃革興文,布德施惠,中國既安,四夷即服”。魏征的治國方針是把重點放在國家的恢複和建設上,使百姓安居樂業,使唐王朝長治久安,而要使國家長治久安,魏征認為,必須“撫民以靜”。他以隋朝和貞觀初期相比,隋初的倉凜、戶口、甲兵都比唐初又多又強,但是,“隋以富強動之而危,我以寡弱靜之而安”。魏征此處所說的“靜”,就是使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安居樂業,而並非對百姓沒有任何役使和盤剝,而是動之以時,適度而已,而不像隋煬帝那樣,“虐用其民”,“誅求不已”,使老百姓無法生活,最後隻能揭竿而起。唐太宗是個賢明的君主,他把“撫民以靜”作為基本國策確定下來。貞觀二年(628),他就說:“凡事皆須務本。國以人為本,人以衣食為本,凡營衣食,以不失時為本;如果要不失時,隻有君主簡靜才能得到。”唐太宗的“撫民以靜”思想和魏征不謀而合,君臣一心,使“撫民以靜”的方針得到了很好的貫徹。
“撫民以靜”的具體做法就是:必須減輕搖役。繁重的搖役,必須侵占農時,耗費大量的勞力。魏征常常提醒唐太宗勿攪民擾民。一次,唐太宗要巡遊南山,一切都準備好了,但好久不見出發的動靜。魏征為此詢問唐太宗。唐太宗告訴魏征,原先是有這種打算的,因為怕你怪罪,故中止了。貞觀初期唐太宗虛心納諫,躬行節儉,以省民力。公元632年,唐朝經濟好轉,國泰民安。文武官員再次請唐太宗封禪,也就是到泰山祭天,表示對天的敬畏。魏征卻竭力反對封禪,他說:“興師動眾,遠行千裏,必然會財盡民勞。”經魏征這麼一講,唐太宗的封禪之舉也就停止了。
身為宰相,魏征特別注意協調君臣關係。在魏征看來,君臣如同一體,國君是人的首腦,臣子是人的四肢;君臣一體,協調一致,才能治理好國家。他引用孟子的話說:“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為腹心;君視臣如犬馬,臣視君如國人;君視臣如糞土,臣視君為寇仇。”從儒家的道德觀念出發,魏征認為在君臣關係上,君是主要的,起主導作用的。因而,他主張君必須以誠信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