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慶賀聲,前院已經逐漸有賓客到達。程覽將麵前的茶水一飲而盡,道:“國舅爺,恐怕你要去迎接賓客了。”
“我也正有此意,隻是,——”他看向二人。
“衡平王與程覽檢查完這裏自然會在前廳恭候太子殿下,”程覽放下茶杯,先行起身,待走到門處卻忽然回頭,微側著臉,暖昧一笑,“剛才我來的時候見到運送南朝特產的車,國舅可真是為討太子歡欣用盡心思了,隻是,莫要弄巧成拙才好。”
不易察覺的失措,盡數看在王衡眼中,還有程覽轉身時的淺笑。
華燈初上,狼牙月彎。
眾人皆已落坐,隻等真正的貴客。看那國舅兩側所坐皆是皇後氏族,其中不乏新晉文官。上座仍舊空置,其側兩桌分為天赤兩軍將士,赤軍自然王衡坐首,淡斂神色,確是自有傲顏;而那天軍首位卻是白衣書生樣的男子,僅有幾位位高的大臣曉得此人為天軍副帥,其餘百官皆心懷疑慮,心道這天軍主帥本應是年近四十的勇猛男子,怎地如此笑顏無害的模樣?
正是各懷心思揣測著那幾位權臣武將,新官自是心聲攀附,老臣則是隔岸觀火的架勢。如此局勢不明之際,卻巧逢國舅大宴百臣,這北朝第一氏族卻又不知做的什麼主意。
“太子到!”
“太子妃到!”
兩聲長喝,眾臣嘩啦一聲群起相迎。
玉環相扣之聲漸入耳際,身著華服,臂挽玄帶的女子出現在門口,身側是那不怒而威的少年太子,鳳眸深斂。那一刻,即便是屢見蕭瑟的臣子,依舊不敢確認那就是北朝四將之一的女人。唇角輕揚,眉目清明,若非與那少年太子年紀相差甚多,真可稱之碧玉佳人。
一時百臣齊拜,齊呼“參見太子殿下。”
此時,即便是王衡和程覽亦是恭敬跪拜,達成默契般。
小人兒穩步前行,攜著身側的蕭瑟。隻在國舅身側時才略停腳步,示意他起身,旋即落於上座,淡聲道:“今日是國舅壽宴,本王隻是賓客而已,眾臣起身開宴,莫需拘謹。”
眾臣領旨,國舅自端酒上前,笑道:“太子殿下今日能到真是國舅府的榮耀。”
太子仰頭回笑,道:“國舅六十大壽,本王可是親自準備了一份賀禮,”轉頭看向身側的蕭瑟,接著道,“此禮可是本王親作,太子妃一路護送而來。”
順著他的目光,眾人才見蕭瑟手中的紅龍緞所包裹的畫卷,不禁好奇心漸起,宮中久傳此太子天賦異稟,尤擅丹青棋藝,此時能親見他所作之畫,卻不知是不是宮人為了奉承而誇大。幾位皇後族臣更是竊竊私語起來,卻不知這素來傲然的太子怎會親自作畫。
修長的手指解開紅繩,蕭瑟展開畫卷。
大漠淒涼之景。雖美,卻不適合今日的喜氛……
觸眼,隱隱喧嘩四起,那白發國舅也不禁麵色一變。這早已在預料中,隻是,他眼中隱隱的慌亂卻讓近在咫尺的蕭瑟心有不解。莫非,此畫還有別的意思?餘光輕掃身側的小人兒,毫無所動,憑此倒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越是冷靜越是胸有異事……
“怎麼,舅舅你不滿意嗎?”微擰眉,王顯容語有壓迫。
這一句舅舅,倒是讓國舅緩過了神情,解除尷尬般大笑道:“殿下這話,倒是教老臣惶恐了,這般厚禮,真是今日最重的,”言罷,接過蕭瑟遞來的畫卷,接著道:“老臣也有一副佳作想要贈與太子殿下。”
這話來的突然,那國舅慌亂、隱怒、平複的接連轉變實在讓人猜測連連,此時這話分明麵露得色,還有那迫不及待的什麼……
蕭瑟舉杯,借勢想要看清楚什麼,卻在眼神流轉時與那傾城美目相對。不知為何,王衡每每都能在自己心神不寧時,淡定如常。
自回都,一直忙於應付宮內之事,倒是忘記自己還是一個武將了,而且是赤軍的副帥。正是愧疚時,分明看見了他的手指按住了杯口,那是……
心中一驚,竟是微有怔忡。這個是自己才懂的手勢,在屢次平亂談判之時,那是他讓自己做好自保準備的手勢。但是,此時在國舅府中,怎麼會有那樣的生死威脅?
再看去,王衡的手已經放下,卻是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究竟是什麼呢?從太子做好那幅畫開始,總是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是什麼呢?
忽地,舉杯的手被按了下來:“酒早就喝完了,你在發什麼呆?”王顯容低聲耳語,看似親昵,卻是責備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