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府
紅燈四掛,院內眾多侍女穿走不息。今日國舅六十大壽百宴賓客,天赤四將及當朝太子均會親自賀壽,這於北朝可稱是無上榮耀,自然盛況空前,絲毫不亞於皇室盛宴。
一輛木質推車載著數個密封酒壇由後門而入,車輪因重物所壓而轉動緩慢,不時發出吱吱的暗啞聲。後門處等候的人似乎是萬分焦急,待見到這車方才鬆了口氣。
“總管,這麼幾壇酒,您怎麼就親自來了?”看門小廝討好道。
那人瞥了一眼他,不屑道:“你可知這是什麼酒?是南朝特產女兒紅,國舅為了討好今日的幾位大人物特地從南朝千裏運至,這可是平日裏見都見不到的寶物。”言罷,像是因為這幾壇酒而提升了地位般,頭又揚高了幾分。
半是迷惑地,門童還是裝模作樣地猛點頭,一邊恭送這位掌管自己的人進入內院。
車被小心地護送到擺宴的正廳外,總管見車已停穩卻無人出來幫手,不禁怒氣上湧,三兩步便邁到正廳外的台階上,高聲道:“人呢,酒到了竟然沒人出來搬?”
再欲開口高喝,卻見廳內立一身形修長的男子正在低頭打量著桌上的菜式,兩名武將模樣的人恭敬立於兩側,最令人驚奇的是,三人竟然佩劍未被摘除,這在國舅府是從未出現的狀況。
雖然心底莫名生出懼怕之意,但怎麼這也是國舅府,總管鼓足力氣,喝問道:“你是何人,壽筵開席之前這裏不準進入。”
兩個武將明顯被這人的話所激,方欲上前,卻被男子伸手攔住。
他抬了頭,光華一室。
門處的人已是愕然呆在當處。自認身處國舅府總管這般高位,世間美色也見了七八分,可這麵前的人,卻是……
“放肆!”尚未回神,一把銀色長劍已是橫在脖間,是其一武將見這總管如此放肆的目光注視自己的將軍,自然心生怒氣,也顧不得方才的攔阻,欺身上前,“再敢這樣對衡平王無禮,必將你就地處置!”
雖為主管,卻從未真正接觸過兵器。
尤其還是這尤帶血腥的兵器。
那總管隻覺得雙手微抖,方才的氣焰消失殆盡,隻剩下恐懼的粗重呼吸。衡平王……自己竟然喝斥了他,隻是,為何心中隱有慶幸,竟是為了可以親眼見這絕世男子……
王衡微一垂眸,示意另一個武將上前阻止。卻不想,忽地一道銀光。那銀色長劍鏗然斷裂,半截劍深身當啷一聲掉落在了地麵上。
如此變故,廳內的幾位本是癡了神的侍女不禁低聲驚呼,紛紛跑出了大廳。
“今日國舅壽宴,衡平王這樣恐怕有些不妥吧?”一個滿目含笑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進入了正廳,他走到那嚇呆的總管身後,拍了拍那僵硬的肩膀,接著道,“這位,還不趕緊叩謝衡平王饒你不死?”
砰地一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那總管跪在了地上,不住叩頭如同搗蒜般,口裏吐字不清地求饒著。
“好了,”男人踢了踢他的腿,道,“你可以下去了。”
他,竟也沒有摘去佩劍。
兩個跟隨王衡的武將不由相互對視一眼,似是有所猜測。旋即,像是得到了什麼答案一般,猛地再次看向那隨意不羈的人。
抱臂而立,細長的眼睛已是笑彎成線,卻不知為何,這在常人看似無害的笑容中,威懾力隨著笑容收斂而瞬間射出。他在和王衡對視。
王衡依舊溫潤帶笑,似是毫不意外,伸手示意他與自己落座於桌邊。
此時,兩個男人,一個寧如碧水,一個危如深潭。王衡舉杯喝茶,對麵的男人卻也不再開口,怡然自得。
不出片刻,就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白發蒼蒼,卻依舊目光矍鑠的國舅穩步進入正廳,見那相對而坐的二人,麵露喜色朗聲道:“方才因親自檢查食材,故而怠慢了衡平王與程將軍,千萬莫怪我這個老人的糊塗,千萬莫怪。”
雖然知道衡平王與程覽是負責來守衛這次太子參宴,卻依舊心懷忐忑。畢竟此次壽宴是天赤二軍第一次共同參與,又有當朝太子及身為四將之一的太子妃親自賀壽,實當小心。
“國舅這麼說可是讓程覽受之不起,”程覽輕斜眼,笑道,“方才程覽隻是不想見到壽宴的地方有血汙才管此閑事,二位莫怪才是。”
“哈哈,”國舅按住他的肩膀,道,“以程將軍現在的地位,這麼和老夫客氣才真是折煞老夫了。”
兩人相互寒暄著,王衡始終在一側靜坐,隻是偶爾,他會打量這個僅有兩麵之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