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思量時,廳外已是傳報聲想起。不禁鳳眸微挑,直視門處。
同是白衣,同是長衫,隻不過女子長發以紅緞束起,男子則是玉冠束發。二人舉步齊來,若非女子熟悉的麵龐,真是該歎此二人堪稱一對完璧……
蕭瑟看那廳中所坐之人,半月前,她尚不能想到這小人兒會來此處,哪怕此時見到,依舊難掩驚愕,他倒是依舊處亂不驚的模樣,還是未變。程覽瞥見她眼中訝然,不覺笑得更深了,看來那頗有勢氣,尚可成為孩童的人,便是太子了。
“參見太子殿下。”見蕭瑟不知如何,程覽卻是先抱拳淺揖,甚為敷衍。聽得此句,蕭瑟方禮道:“殿下。”
王顯容略一頷首,微蹙眉,看來天軍果真權高壓人。他的笑不似衡平王俊雅沁心,亦不似莫汗王凜然霸氣,他笑的深笑的隨意,卻笑的讓人警覺……抬了手,卻是按在桌上順勢起身,伸手,拉住的是蕭瑟垂於身側的手。
這一動,驚了那曆經百戰的大漠女子,掙也不是,躲也不是,便隻能隨著他,卻也頗是尷尬……沒想到這個比肩的少年竟是這般,應對多日潛走的自己……
此一舉,室內眾侍婢亦是愕然,此番深情昭然而示,更是不得不歎,姻緣莫測。
看在眼裏的,倒是焚香了然而笑。這主子終是孩子,聽得莫汗王方才所說便起爭心,非要與那程將軍較量幾分。而他,餘光輕掃隨後落座的人,同是局中卻如看戲……
這幾番打量,片刻沉靜,倒是因那屏風之後的聲響而打斷:“蝶姬見過太子,太子妃,今夜父王擺宴,蝶姬奉上一曲以求上天佑護我北朝萬世太平。同以此曲迎我夫君回歸大漠。”聲若環扣,溫婉如水,卻是隱帶顫音。一襲青色華裝,十指纖纖按於五弦之上,一個試音,悠悠一曲盡數自指下散開。
真是癡兒……
蕭瑟不禁暗歎,卻是五味翻雜不知何味,抬首見那程覽。那眼,猜不透看不明,竟是向自己掃來,目光相撞,恍惚間頗為失落……此人,為何一點憐惜都沒有……
曲意纏綿,錚錚淙淙。
怎奈,挽風攬雪終是徒勞成空。
指專於琴,心心念念卻僅有那廳中唯一的人,那於婚前一日便離開的人,從未進過新房的人。即便如此,父王依舊堅持自己已是他的妻子。不過,自己無怨無悔……夫君,你可知,蝶姬能為你妻,即便未曾拜堂,未洞房,已是很滿足了……
那一刻,淚止不住落下,滴於琴上。這是第一曲,蝶姬為夫君撫的第一曲,君可聽好……
淚落音雖輕,卻是依舊隱有聲響,蕭瑟心頭一緊,側頭看向屏風處。雖相交非深,卻是自幼便相識,她是從不會傷害任何人的女子,卻是……不得不被人傷害……那束縛於她的名分,卻不知是福是悲……
微一混亂,一個錯音混雜而出,本以為無人所聽,卻見那太子微一搖頭。
琴亂亦是心亂。
“小女琴技尚拙,太子見笑了。”適時地,莫汗王打斷了各人的思緒。
小人兒始終未鬆開蕭瑟的手,僅是輕搖頭道:“莫汗王過謙了,程夫人的琴技高超,本王已很是敬佩,”話音未落,轉頭向那始終未發一語的程覽道,“程將軍能得此佳人,實屬上天眷顧。”
抬了眼,程覽不羈抿唇,回道:“太子嚴重了,太子能得太子妃這一能將才是莫大幸事。”
“本王也是這麼認為。”王顯容並未反駁,倒是安然把玩起那纖細玉手,滿是寵愛。
這二人的話均是隱有譏諷,目光相對,卻是相安無事。倒是蕭瑟隱覺今日這太子不知為何如此針鋒相對,伸手自斟了酒,一頭仰下,心頭為那蝶姬悲,卻也不覺觸及這幾日疑惑蕭笑遲遲不歸之事,更是頗為擔憂……
一女獨飲,另三人卻是各有所思。終是太子先開了口:“天軍主帥所帶大軍已是回朝,卻不知程將軍為何會帶百萬大軍來此處?”此話問的直接,直教餘人一驚,此時這般問話,莫非他想要在此與天軍反目?
蕭瑟動了動被握住的手,欲提醒他莫要輕舉妄動。怎料,桎梏一解,手被輕易地鬆了開……
眉輕挑,細長眸子隱去了溫意:“程覽本想說是為保太子妃而來,此時太子這般問卻是教臣為難了,不知太子想要什麼答案?”
百萬天軍在此,莫汗王也斷不會出手,而他,這個小太子能有何作為?
眸光驟冷,他斷然出口:“以本王之見,天軍恐是欲作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