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義方在上朝時戴上禦史的法冠,正氣凜然地站在朝堂的台階上彈劾李義府。他大聲喝斥李義府,讓他退下,先後三次。李義府被迫退出。
然後,王義方跪下宣讀彈文。他首先表示自己對皇帝的忠誠:“物有微而應時,人有賤而言忠。”然後又說:“李義府枉殺寺丞,陛下已赦之,臣不應再有責問。然而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本來是想水火相濟,鹽梅相成,然後庶績鹹熙,風雨交泰,也不能獨是獨非,皆由聖旨。”“李義府身為宰相,卻不為國事盡心竭力,反而公然走門路,通關節,假公濟私,結交小人,貪圖美貌,放過有罪的淳於氏,怕罪行暴露,害死大理寺丞畢正義。如果這樣的罪行都能饒恕,那還有什麼不能容忍的呢?我寧肯頭破血流,也要請求陛下除掉您身邊的奸臣,以表明我做臣子的氣節。”
但此時李義府正得唐高宗的寵信。唐高宗不但不答應王義方的請求,反而認為他這樣做是出言不遜,詆毀汙辱大臣,於是把他降職為萊州(今山東掖縣)司戶參軍。事後李義府得意地問他:“王禦史胡亂彈劾,難道不為此感到慚愧嗎?”王義方毫不氣餒,針鋒相對地回答:“是啊,我身為禦史,卻不能驅除你這樣的奸邪之徒,實在感到王義方可以稱得上是孤膽英雄,在李義府恃寵而橫行不法、權勢遮天、無人敢惹時卻能挺身而出,大聲喝罵李義府,其人之剛正可謂充塞八荒。而他的高明之處在於朝堂之上,借彈劾以怒罵。這雖然會得罪高宗,使仕途不暢,但卻能罵個痛快,罵個解氣,罵個義正詞嚴,用自己的正氣鎮懾對手的凶暴,使己正氣凜然不可侵犯。
6.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禦史官冒死勸諫
蔣欽稱得上典型的“死硬派”。他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雖然從成事的角度來講,他的以死勸諫是不足取的,但其那種為義赴死的精神卻有著積極的意義。如果我們的民族沒有一點這種“死硬”精神,也許我們民族的文化凝聚力就會消散。
明朝的官製中,設有監察官即所謂的禦史。其職責為監督吏治彈劾違法,批評弊端,上至皇帝皇族,下至文武百官、軍民百姓,均在其糾劾之中。禦史雖然權力很大,但官品卻隻是七品。更何況製度雖有明令規定,但執行起來就要得罪人。得罪了一般人還好說,倘若觸怒了皇帝或者權貴,輕則丟官,重了還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因此,盡管禦史的職責很清楚,但真正能夠盡職盡責的卻總是少數。
明正德(1506~1521年)初年,有一位名叫蔣欽的禦史,便是個不顧身家性命,以國事為先的盡職盡責的官吏。
蔣欽,字子修,常熟人。正德初任官南京禦史。
在正德皇帝即位之初,幾個在他做太子時東宮的舊太監得到了寵信,其中最得勢者以劉瑾(1451~1510年)為首,還有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穀大用、張永,人稱“八虎”。他們“日進鷹犬、歌舞、角骶之戲,導帝微行”。並以此得到了皇帝的信用。
大臣們得知劉瑾等人誘導皇帝遊宴,不理政事的情況後深感不安。大學士劉健、謝遷、李東陽等人上書驟諫。結果不但沒有弄倒劉瑾,反而使劉健、謝遷被逐出內閣,於是劉瑾的氣焰更加囂張。
這件事使蔣欽深為氣惱,身為禦史,他自然要與這些大臣們一起出來講真話。這一下子可惹惱了劉瑾,他下令將蔣欽逮下詔獄,廷杖為民。蔣欽雖然丟了官,但卻沒有忘記禦史的職責。他出獄回到家中的第三天,獨自一人再次上疏給皇帝:“劉瑾,小豎耳。陛下親以腹心,倚以耳目,待以股肱,殊不知瑾悖逆之徒,蠹國之賊也。……通國皆寒心,而陛下獨用之於左右,是不知左右有賊而以賊為腹心也。……一賊弄權,萬民失望,愁歎之聲動徹天地。陛下顧懵然不聞,縱之使壞天下事,亂祖宗法。陛下尚何以自立乎?幸聽臣言,急誅瑾以謝天下,然後殺臣以謝瑾。使朝廷一正,萬邪不能入,君心一正,萬欲不能侵,臣之願也。今日之國家,乃祖宗之國家也。陛下苟重祖宗之國家,則聽臣所奏。如其輕之,則任瑾所欺。”
蔣欽的疏柬雖然言辭懇切,直指奸宦危害,但皇帝對劉謹寵信不已,不僅沒對劉瑾等宦官加以懲治,反而認為蔣欽危言聳聽,於是蔣欽又被杖責三十,還被打入天牢。蔣欽入獄後不顧生死,過了幾天就第三次奮筆上疏:“臣與賊瑾勢不兩立。賊瑾蓄惡已非一朝,乘間起釁,乃其本誌。
陛下日與嬉遊,茫不知悟。內外臣庶,凜如冰淵。
臣昨再疏受杖,血肉淋漓,伏枕獄中,終難自默,願借上方劍斬之。……臣骨肉都銷,涕泗交作,七十二歲老父,不顧養矣。臣死何足惜,但陛下覆國喪家之禍起於旦夕,是大可惜也。陛下殺瑾梟之午門,使天下知臣欽有敢諫之直,陛下有誅賊之明。陛下不殺此賊,當先殺臣,使臣得與龍逢、比幹同遊地下,臣誠不願與此賊並生。”
從疏文中不難看出,蔣欽當時是抱定了必死之決心的。果然,疏入後,蔣欽再次被杖責三十,杖後三日死於獄中,年僅四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