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和丫頭們繡的那些花樣就是不一樣,不如……”解憂笑著膩過來,道:“不如我們換著穿吧。”話沒說完,手已經來解令哥背後的帶子。
惹得令哥驚聲尖叫,臉紅到了脖子,大白天赤身裸體,雖說沒有外人在場,大家又都是女子,但這樣的事解憂敢做,她卻連想也不敢想。一個追,另一個逃,看得一直在岸上侍候的馮嫽也嗤嗤地笑。
公主從發式、衣著、說話、走路甚至連每天喝茶的順序都要模仿令姑娘,現在連人家貼身的衣物也要討去……
令哥到底是病後初愈的體質,又是在水裏跑動,一步邁出去似有千斤重,不過五六步的距離,就已經被解憂捉住。
“給不給我?”作勢要向令哥腰間攻擊。
令哥忙伏進水裏,嚇得連連告饒,“好,好,我給你,給你。你站遠一些。”小時候她不乖乖吃飯,常吃幾口便含在嘴裏,死也不肯咽下去,這個時候,阿爹常拿這招對付她,而往往是阿爹的殺手鐧還沒到,她已笑得攤在地上。
“快點!”解憂邊向岸邊走,邊催促,咯咯笑個不停。
令哥強壓下羞赧,把身子幾乎都藏進水下,隻露出腦袋。一陣忙亂後,一團濕嗒嗒的布料被她擲向水麵。
“把你的給我。”令哥手護在胸口,人縮在水裏。
解憂慢悠悠拿來,看了好一會兒,令哥以為她要解衣服,故意轉過身子,沒料到她拔腿就逃,哈哈大笑道:“好啊,你上岸我就給你。”幾步間就爬上了岸。
令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解憂裹了件深衣好像要出回廊的樣子,令哥急得在水裏直跺腳,“解憂,你去哪兒?”
“你慢慢想辦法吧,聽說這兒的廚子燒得一手好菜,我坐了這麼長時間的車,早餓了。”她心裏簡直笑彎了腰。嘿嘿,她有一招堪稱天下無敵——耍賴。
“解憂,解憂……”任她怎麼喊,回廊上的人連頭也不肯回,一陣風似地笑著飄走了。
湖中的幾個泉眼,源源不斷地迸湧著,窩在水裏並不覺得冷。少了解憂的聒噪你,倒能使她跟安然的享受麵前這份靜謐,除了潺潺流水,還有落葉簌簌的聲響也能聽到。
一頭青絲在幽蘭的湖水中披散開,她逆著水流,手指輕輕在湖麵彈撥,無數個氣泡翻滾著跑來擁抱親吻。
她唇角蕩漾起一抹笑,沒有往日的虛情假意,隻為這一刻而綻放。
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放下爾虞我詐,放下勾心鬥角,似乎阿爹的仇也可以暫時忘卻。放縱一回吧,隻作回片刻的自己,長安城內的那個令哥,連她自己看著都感到害怕。
“舍得把衣服還我了。”身後沙沙的腳步聲雖然很輕,但她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這小妮子果然沉不住氣,這麼快就沒了興致。
等了許久也沒見身後的人回答,她好奇的轉身,豁然,李陵就立在離她不遠的湖岸邊。
笑容還掛在臉上,一眨眼間,仿佛已經過了幾百年。這又是一場夢吧,可她居然能清楚看到他袍角下幹固的黃泥。令哥眼眶一紅,心莫名酸痛起來,自己怎麼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他呢。
“你的病……好些了嗎?”
一路晝夜兼程從漢中趕回來,顧不上下馬休息。他到的時候吳辛還蹲守在她家的院牆外。
吳辛一臉青黑,顯然是好些天沒睡的關係。“公主一早出城了。”他頭腦昏沉沉的稟報,說完才想起他們少爺的來意,連忙補了句:“令姑娘也在車上。”
“往哪裏走的?”
吳辛指了指:“禹少爺找過……”話還沒等他說完,一人一馬早消失在了路的拐角處。
出東門,她們隻可能去了驪山。他未及多想,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影子。繞過門前的守衛,從一麵高牆躍入,人堪堪落穩,未見人影已聞歡笑。
隻要確定她安好……
隻要看她一眼……
隻要和她說句話……
人如今就在眼前,他卻怎麼也看不清,隻剩下一團濕漉漉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