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的鍾聲從城北七裏河畔的菩提寺傳來,回蕩在小城灰蒙蒙的晨空中。大年三十的早晨,鞭炮聲此起彼伏,過年的氣氛熱烈起來。
寒假裏,我又來到了姥姥家,見到了闊別已久的“餿主意”“愣頭青”“小古怪”“拐子江”。我們走街串巷,在小縣城橫七豎八的小道裏穿梭。
一夜大雪,給小城蓋上了厚厚的棉被。我們跑進一條長長的老巷子——大麥巷,邊跑邊打雪仗。大麥巷建於清代,兩邊一色青磚瓦房,門是用一塊塊長條門板組合而成的,門板上的紅漆已經剝蝕,這裏的街道還保持著清代的原貌。
姥姥給我戴的帶護耳的大棉帽可管用了,四下裏飛來的雪球砸在帽子上,一點兒也不疼。
“愣頭青”雖然威猛,但他沒戴帽子,耳朵都被砸紅了,不時用手把棉襖的後領子豎起來,把頭縮進棉襖裏逃竄,活像一隻縮頭烏龜,隻是比烏龜跑得快。
“餿主意”帶了一頂鴨舌帽,蓋不住耳朵,好在他媽媽給他圍了一條金黃的大圍巾,剛開始圍巾還圍在脖子上,隨著戰鬥的激烈,圍巾包住了頭、耳、臉,金黃的頭巾上隻露出鴨舌帽的“鴨舌”,活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唐老鴨”。圍巾捂住了耳朵,遮住了眼睛,使“餿主意”沒了“點子”,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在雨點般雪球的打擊下,亂了方寸的“餿主意”竟誤撞進了女廁所裏,被裏麵的大嬸給吼了出來。
“拐子江”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影響了走路,他急得雙手往前伸,想抓住我們一般,不一會兒,他就與我們徹底斷了聯係。
“小古怪”戴了一頂棕色線帽,最為靈便,縱橫馳騁、所向披靡。他太得意了,一個大雪團子打向路邊住戶門口的小狗,糊住了小狗的臉和眼睛,小狗想逃,可看不見,撞上了門,疼得“吭嘰,吭嘰”直叫,女主人掂著掃帚出來:“小兔崽子,看我咋收拾你們。”飛身來追,她沒注意到水泥地上的水結成了冰,特別滑,還沒跨下台階,“啪”,就來了個“鷂子翻身嘴啃雪”,重重地滾進雪窩裏。
我們各奔東西,四散逃走。
我瘋跑至大麥巷的西頭。西頭有一戶特別的人家,是“小人乖”家。“小人乖”已經好幾十歲了,他平時坐在庭院深處的大棗樹下賣糖果之類的零食。庭院深深,到大棗樹下要拐一個彎。姥爺帶我來這裏買過幾次零食。
“小人乖”像一個小孩一樣,腿隻有半尺長,佝僂著身子,坐在一個不高的圈椅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不會走的小孩呢。來這裏買東西的人都是來“參觀”這個畸形人的,他是這裏的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