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走進院子。院子不大,主體是一座有四五級台階的老屋,院子周圍不規則地建了幾間簡陋的房子,是現代的窩棚。棗樹枝像鐵一樣伸向灰暗的天空,潔白的雪平整地鋪滿了院落。棗樹下空無一人。
我溜出靜靜的院落,走出了大麥巷,來到大路上。大路上行人稀少。路東是麵粉廠。在麵粉廠氣派的大門口,一位母親背著一個小男孩,他們穿著整齊,母親在扒路邊的垃圾箱。她找到一個塑料袋,拿出已經發黴的蛋糕,小心地剝去外麵發黴的地方,喂小孩吃。小孩吃著,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小孩的媽媽回頭看了看我,又轉回頭喂小孩。我說:“阿姨,蛋糕發黴了,不能吃了。”
阿姨回頭看了我一眼。
“阿姨,你們為啥不回家呢?”我問。
“沒錢了,小朋友。”阿姨冷淡地說。
“可是,天太冷了。阿姨,我回家給你拿錢,你等著。”我突然感到了冷,哆哆嗦嗦地說。
“謝謝你,小朋友。”阿姨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回到家,姥姥嘮叨著:“哎喲,小祖宗,你看你這衣服濕的,跑哪兒弄成這樣?快脫下來換換,快換換。”
我說:“姥姥,麵粉廠那裏有一個阿姨帶著一個小孩,他們在撿垃圾箱裏發黴的蛋糕吃。”
“噢。”姥姥邊給我脫衣服邊漫不經心地應著。
“姥姥,咱們給他們點錢吧,他們沒錢回不了家。”我說。
“誰說他們回不了家?”姥姥不耐煩地問。
“那位阿姨說的。”我怯生生地說。
“騙人的,現在騙子多得很,最愛騙小孩,沒把你騙跑就不錯了。”姥姥說。
“他們不是騙人的,是真的沒錢了,姥姥。”我懇求道。
“不行。”姥姥斷然拒絕。
我一看沒戲,趁姥姥不注意,溜出門去,去找姥爺。姥爺一聽,掏出20元錢,問:“他們差多少路費?”
“我也不知道。”真後悔,忘了問了。
我從姥爺手中接過錢,拿起姥爺為他們裝的一小袋包子,一溜煙直奔麵粉廠。那裏空空蕩蕩,發黴的蛋糕屑還在,人已經走了。阿姨一定覺得小孩的話靠不住,也可能他們太冷了,找避風的地方去了,也可能到別的地方找吃的去了,也可能,有好心人給了他們錢,他們坐上車,回家了。
我等了好久,寒氣侵來,徹骨的涼。天空暗下來,狂風驟起,揚起地上雪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