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受了啟發，問：“‘愣頭青’，你不是會背春節歌謠嗎？你說一句，後一句我編，然後，加上賣報紙的話，要不，到過年也賣不完。”
“愣頭青”總聽爺爺念叨過年的段子，早爛熟於心，說：“行！後邊的你編！”
我們倆一左一右站在雪人的兩邊，雪人大伸著“賣報的手臂”，張著大嘴巴。
“二十三，過小年。”“愣頭青”低頭看鞋，聲音不大，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鼓了鼓勁兒，扯著嗓子：“二十三，祭灶神……擺上供品送灶王，玉皇麵前莫孟浪。騎上公雞把歌唱，帶上燒餅當幹糧。”農曆二十三，過小年了，這一天是送灶王爺上天向玉皇大帝彙報的日子，家家戶戶準備一隻公雞給灶王爺當馬，帶上燒餅當幹糧。
我一吆喝，引來不少人聽，有個帶小孩的大人說：“這倆娃兒說得好，好些小孩子不知道春節的民俗，讓娃兒們聽聽。”好幾個大人帶著小孩兒站在那兒聽。
我受到表揚，嗓門更亮了，說得更起勁兒了：“牙齒被粘因灶糖，多說好話少罵娘。焚香三炷前程朗，薄酒三杯降吉祥。——灶王爺請大家白吃白喝了！買一份《白池白河文摘周報》，過年大吉了！過年大吉了！祝爺爺奶奶、叔叔阿姨新年快樂！”
我這一喊，果然奏效，一會兒，報紙賣完了。“餿主意”“小古怪”“拐子江”他們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在人群中鑽來鑽去瘋玩。我們五個一起到“愣頭青”家把剩下的《白池白河文摘周報》全抱來了。
回到小東關，我們五個小夥伴同時登台，更熱鬧了。“拐子江”拔下雪人的胳膊揮舞著：“賣報，賣報，白吃白喝！……”“餿主意”“小古怪”活蹦亂跳，在雪人前後藏貓貓，交替喊著：“白吃白喝……白吃白喝……”
“愣頭青”一看，報紙賣得這麼快，膽氣壯了，嗓門亮了，聲震雪城：“二十四，掃房子。”
表演和賣報的成功大大激勵了我，我蹦跳起來：“農曆二十四，家家大掃除。笤帚一掃晦氣無，除陳布新展新圖。——白吃白喝了！”話一出口，我意識到不對，連忙說，“《白池白河文摘周報》，一元一份，瑞氣照全家！福氣照子孫！快來買呀！”
這一喊，報紙賣了一半。
“愣頭青”高興地唱了起來：“二十五，磨豆腐。”
我揚頭咧嘴接著唱：“玉皇大帝降臨，人間事物看盡。上下左右敬神，博取玉帝歡心。”
“愣頭青”手舞足蹈，唱了一串：“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殺隻雞；二十八，蒸棗花；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兒，貼門旗兒。”
我忘乎所以地唱起來：“喝酒吃肉宰肥雞，蒸過棗花再捏鼻。春聯門神處處喜，團圓吃餃守歲吉。”
“愣頭青”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唱道：“初一躬脊兒猛鞠躬，壓歲錢到手買炮崩。”
我高興得摔了一跟頭，趴在雪人身上唱起來：“小孩一拜年，老人就給錢，要是不給錢，追著屁股攆。”
我們個個笑得跟頭歪歪的，人已散盡，我們還在笑鬧呢。
大風忽起，飛雪旋舞，天色驟暗。“愣頭青”的媽媽出現了：“變天了，今天賣不成了，回家，回家，報紙還剩多少？”
糟了！我們高興得光顧唱，忘了賣報紙這碴兒，搬來的報紙還有一半沒賣呢。
“愣頭青”抹掉臉上的雪，問我：“明天你還幫不幫我？”
我看見“餿主意”一使眼色，“小古怪”起腳猛地一跺我身旁的小柞木樹，遠遠地閃開，我躲閃不及，樹上厚厚的積雪“嘩”的一下砸了我滿頭滿身，大團的雪塞進了領子裏，落進了脖子裏，冰冰涼、冷颼颼的，我使勁兒掏著脖子裏的雪，抖落滿身的雪。“餿主意”和“小古怪”跑遠了。
西北風夾著大團的雪，旋轉著，刮得我站立不穩，睜不開眼，我轉過身，背頂風雪，風雪推著我不自覺地往前走，我邊走邊對“愣頭青”說：“幫，天氣預報說：‘明天有暴風雪。’街上怕是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