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淒婉的寒冬夜,多像九年前的那個夜晚,幽深的樹林,冰冷的泥潭和絕望的孤寂……
就這樣被帶出包間,她立在前台等候,諸躍然在結賬,這時,有個男服務生匆匆跑來問:“請問剛剛從你們包間出去的那個穿黑色衣服的先生,是您的朋友麼?他醉倒在後麵了!”
諸躍然罵了一句:“真不讓人省心!酒量不好還喝那麼快!”
她把包交給沈灼,囑咐她:“我去看看,你在門口等著!”
沈灼抱著她的東西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才邁開步子先出了門。
在門口,晚風徐徐吹,她鼻頭紅紅,兜裏的電話響了很長時間,一點兒要掛斷的意思都沒有。她靠在門口的柱子上,掏出來,接聽。
“喂…… ”
“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她想起來了,她還沒有告訴譚思古她晚上不回家吃飯。
她慢慢道:“……在外麵。”
“在哪兒?”
“……葉湖山莊。”
“怎麼跑去那兒了?”
“……吃飯……”
“嗯,那我過去接你?”
沈灼回頭看了眼身後,諸躍然風風火火地衝出來,說:“衛渠在裏麵躺著,我找人先把他抬到車上!怎麼樣?送他去哪兒啊?”
沈灼茫然,電話那頭一直沒掛,等她想起來時,那邊人沉沉說:“老老實實在那兒等著我。”
沈灼應了一聲“好”,電話那邊已全是忙音。
諸躍然看著她,“誰的電話……”
“譚思古。”沈灼語調平靜,“他說讓我等他過來。”
諸躍然表情變化非常誇張,此刻她真的恨不得要抽自己幾個巴掌,“沈灼你瘋了吧!你讓他來……裏麵可是有衛渠在的!”
“……他聽到了。”
諸躍然扶著額頭哀歎一口氣,想要再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們在山莊大廳等了譚思古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到了。
從城區到郊區,路程並不近,更是飯點堵車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怎麼飛過來的。
他進來時,帶來了一陣寒氣,近身者,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比如諸躍然。她急著解釋,又不知道直接開口好不好,話到嘴邊時,譚思古看也沒看她,隻問:“人呢?”
諸躍然噎了一下,“……裏、裏麵。”
沈灼在譚思古身邊,看到他鋒利的側臉和微紅的右耳。
她心想他此刻應該很生氣:這個女人,是他妻子,裏麵醉倒的男人,是她曾經深愛的人,她來見他,一聲沒吭的,現在又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她要是他,肯定要氣得炸起來了——
她認為的是對的,譚思古怎麼可能不生氣啊?
當他在電話另一邊聽到諸躍然忽遠忽近的聲音時,當他聽到衛渠的名字時,心裏那團火,騰就上來了。
他覺得莫名,這種感覺,多少年都沒有過了。
全是因為殘存的理智作用,和沈灼的那聲不鹹不淡的“好”,才將怒火壓製下來。
走進屋,看到衛渠,譚思古沒親自動手,自有山莊的人把衛渠背出來,直接塞進了他的車裏。
諸躍然想阻攔來著,“譚先生……那個……你跟沈灼先走吧,我來送他回去!”
譚思古下意識從兜裏抽出了支煙,叼在嘴裏,點火的時候看了眼沈灼,最後隻叼著它,說道:“辛苦你了,早點回家吧。”
諸躍然一時愣在原地,回過來勁兒,她急忙說:“不辛苦不辛苦!那什麼,我也喝了點兒酒……”
諸躍然可不敢走。就沈灼那樣的,她要走了,指定這事兒就說不清了。
聽這話,譚思古挑眼看過來,默不作聲。
諸躍然一直繃著,怕被識破。
後來,譚思古點點頭:“那就一起上車吧。”
上了車,諸躍然便道:“我們也是倒黴!譚先生,你看畫廊這不是剛談了一筆大生意麼!我就想帶沈灼來吃頓好的呢,結果飯沒吃成,遇上了個醉漢!總歸是以前的朋友,丟了他不是,帶著他也不妥,多虧譚先生來了!”
諸躍然說謊的時候一個磕巴都不打,但這話一出來,卻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譚思古並沒想多追究,他看了眼沈灼,說:“諸經理家住北環吧?”
諸躍然忙道:“是啊是啊。”
“那就先送你回去吧。”
諸躍然實相地閉上嘴,等車子開到她家,下車前,她說:“譚先生你等會兒,我叫秦準下來,今晚讓……讓那人住我家就行!”
譚思古淡然道:“行,你先上去吧。”
諸躍然一點兒不敢耽擱,沒一會兒就把秦準叫下來了。
秦準一看譚思古竟然在,後麵坐著的是譚的情敵、他多年的好友!
他差點兒昏過去了!又是問好又是抬人,秦準把醉倒的衛渠弄出車子,衛渠哼哼了兩聲,秦準急忙把他嘴捂上,對譚思古道:“譚總,您先走吧,這兒有我了!”
譚思古點點頭。
發動車子不過就是一分鍾的功夫。
亂局消失在眼前,車廂裏,徒留下寂靜。
太靜了,反而激起了心裏的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