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錯位(1 / 2)

沈灼輕輕咳了一聲,在發涼的膝蓋上摩挲著,試圖開口說些什麼——

說吧,說你其實隻是因為氣不過,說你其實隻是想問問衛渠到底為什麼離開你,說你其實隻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她恨恨地敲了自己腦袋一下:你說這些幹什麼!

剛剛那幕回蕩過來的時候,她忍住了,沒哭。

也突然明白,於事無補這些話,最應該告訴的人是她自己……

氣氛很尷尬,沈灼搓了又搓,也沒辦法把膝蓋暖熱,早上貼的暖貼這會兒早就失效,似乎正驗證了那兩個字——活該!

她罵了自己:沈灼,你真是活該!

真正覺得她活該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現在正在開車的人,他拿起又放下的那支煙,煙身都被揉皺了,也沒去點。

沈灼輕聲說:“你想抽……就抽吧。”

輪胎在漆黑的柏油路上行駛中,沾著雪水,刷刷地響,響聲在路邊停下來。

譚思古扳下手刹,回頭道:“在這兒等我。”

她見他下車,一時慌亂,也接了安全帶,“譚思古,你……”剛一推開車門下地,就覺膝蓋裏穿進了無數根針,她身子矮下去,扶著車門跪在了雪水裏。

“啊——”沈灼倒吸一口涼氣。

那邊譚思古已快步繞過車頭走過來,捏住她的肩膀。

“不是讓你等著麼!你出來做什麼!”

他聲音有些高,又有些煩躁。

沈灼克製又隱忍,她扯著他的衣服,“你別走……”

她不知自己為什麼會衝出來,身體先於思緒做出反應,她隻知道,他下車的那一瞬間,她在害怕,怕他離開……

譚思古望著她,心裏像揣著一團棉花。

他其實不太信命的,但他想,他確實栽了。

如果那些前塵往事都不算是個緣、是個命,他又怎麼會淪落至此?

譚思古記得小的時候,身邊的同齡人都有父母的陪伴,他身邊,隻有一個老爺子,連叔叔伯伯都少。父親生前的一位好友以前常在看望老爺子的時候對他說:“思古,你與別的孩子不一樣,所以你要更加努力才能不讓老爺子失望。”

他也意識到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這種不一樣不僅僅隻有他沒有父母,而是他的生活軌道,也與常人不同。

從以前上學到後來隨軍入伍,再到最後退伍出國讀書,直到現在接任公司事務,他的每一步都緊緊握在自己手裏,從來不肯交給別人來斷絕。

有時候太過誌得意滿,就會摔得很慘。

他也從沒料到能有再次遇見沈灼的機會。

那時她站在展廳高高的架台上,小心翼翼地掛著一幅肖像畫。

馬尾辮,白俏的臉,上揚的唇。

下麵扶梯的人憂心道:“阿灼,你慢點兒,小心啊小心!”

她在上麵俯瞰一切,笑容張揚。

“不礙事!掛好了!”

她從上麵一躍而下,下麵的人穩穩抱住她。

她趴在那人身上,笑聲朗朗,問那接住她的人:“怎麼樣?好看麼?”

那人柔聲說:“好看……”

不知不覺,他就那樣駐足看了她很久,不怪他,她的爽朗笑聲也引來了他身邊的美院副院長的注意,年已半百留著小胡子的副院長笑嗬嗬說:“那個小姑娘,是我今年帶的畢業生!”

他忍不住問:“她叫什麼?”

副院長說:“叫沈灼。灼灼其華的灼。”

後來,時隔一年,在醫院。

他無意聽到這性情不羈的女孩兒放肆地問譚耀城:“譚老爺子,您沒有家人麼?”

老爺子說:“我有個孫子。三十二了,還沒對象呢。”

她道:“喲,那您缺個孫媳婦,不如我來補上吧?”

老爺子敲了下桌子說:“就這樣一錘定音了,到時候可別跑咯!”

再後來,他在畫廊,她從外麵匆匆趕來,滿頭大汗,殷切奉承道:“譚先生,您喜歡這幅畫?不如買了吧,不貴,十萬塊。對您來說不算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