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了眉,這事倒是突然。
才想著,已經有一個宮女入內來。小心地上前給皇後奉了茶,轉身朝我走來。
“昭儀娘……”
這句話不過說了一半,她怔住了,而我亦是。
“姐姐……”
各宮盛傳會被破格冊封的姐姐,成為元承灝新寵的姐姐,怎麼會成了皇後身邊的宮女!
我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宮傾月手中那盞茶沒有拿穩,一個不慎便潑在我的衣裳上。
“混賬,昭儀娘娘也是讓你這麼伺候的?”皇後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說著,“來人,拖出去。既是手打顫,就打她三十戒尺!”
有太監自外頭進來了,徑直朝我們走來。
眼看著他們押住了她,我才如醍醐灌頂,忙拉住宮傾月的手,急道:“娘娘饒了她!”心下好亂,我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姐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顯然,她也是嚇住了。
我不知是因為見了我,還是因為皇後要責罰她的事。
拉著她的手,她不住地顫抖著。
我想安慰她,自己卻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皇後瞧著我們,扶了淺歌的手上前來,輕聲道:“本宮知道妹妹心軟,不舍得責罰這些個奴婢。本宮也不想罰她們,不過這是在宮裏,如今不過是犯了小錯,略施懲戒也就罷了,也讓她引以為戒,日後別再犯,免得,什麼時候丟了性命都不知道。還不拉下去!”
“是。”太監們領了命用力拖姐姐出去。
“淺歌,扶昭儀娘娘入內室去,這麼冷的天濕了衣裳,滲進去可就不得了了。就拿本宮的衣裳先給妡昭儀換了,可別在本宮這裏病了。”皇後漫不經心地說著。
淺歌細細地應了聲,上前來扶我:“娘娘這邊請。”她說著,手上用了力,掰開了我握著姐姐的手。
宮傾月看著我,那雙惶恐的眸中噙著淚,她的臉色蒼白不堪,卻是死死地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說。她沒有求情,沒有叫我的名字。
“奴婢伺候娘娘換衣裳。”淺歌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直直地跪下,朝皇後道:“娘娘,在嬪妾自個兒起身打翻了那杯茶,娘娘如是要罰,就罰了嬪妾吧!”我知道,就算追出去,也還是會被人攔住的。我帶來的宮女見此,也忙跟著我跪下了。她不會理解我為何會為了一個宮女甘願如此。
皇後輕笑著:“妹妹這話是怎麼說的?是那奴婢手軟,本宮也都是瞧見的。妹妹如此,叫人瞧見了,還以為本宮要為難你似的,多不好?”她一麵說著,一麵伸手來扶我,“還不起來麼?本宮可不敢叫你跪的。”她的話裏,還是含沙射影地說我在慧如宮小產的事。
心跳得飛快,皇後定是知道姐姐的身份的。她是故意在我的麵前責罰她,教訓了她,也給我一個下馬威。
她扶我,我硬是不起來,依舊求她:“娘娘仁慈,別和一個奴婢計較。”
皇後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也隱去了,她也不扶我了,直起了身子開口:“本宮也想仁慈,可本宮是西周的皇後。妡昭儀也清楚著,月半的時候,誰在乾元宮內!”
“娘娘,她不是故意的!”我俯下身子。
麵前的女子低笑著:“妡昭儀莫不是在告訴本宮,錯在皇上?”
忍不住一顫,我忙道:“嬪妾不敢。”就是元承灝錯了,又如何?他是皇上,他錯也是對。可,當日他既然能帶姐姐過乾元宮去,為何又會把讓姐姐做皇後的宮女?
那晚上的事情皇後會記著,姐姐在她的手裏,會有好日子麼?
置於地麵的手狠狠地握了拳,胸口的氣衝撞著,卻沒個出口。
女子的絲屢略移了移,聽得皇後的聲音自頭頂傳下來:“本宮罰她,也是為了後宮的姐妹們。可不是隨便哪個奴婢都能踩著爬到你們頭上的,你說是也不是?”
外頭,傳來戒尺抽打的聲音,在風裏,一下一下,卻清晰得很。
可,自始至終都不曾聽見女子的叫喊聲。她必然是忍著不叫出來,讓是怕我擔心,怕我為了她做出衝撞皇後的事情來。回想起她入宮的時候,還求了安歧陽來告訴我,不要管她的事,不要管……
那一刻,心突然好痛。
淚水模糊了視線,張著嘴,連哭都不能發出聲音。低著頭,隻身子不住地顫抖著,淚水滴落在地上,濺起細微的塵埃。
溫熱的茶水早已經投過我的衣裳滲進去,此刻不再有暖意,倒成了徹骨的寒。
我仿佛又憶起當日元承灝罰我赤足站在窗口那一夜,也是好冷好冷的。心裏,委屈、恨意一下子席卷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