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香鯨被殺死了,我們還要把這頭巨獸拖回捕鯨船。我們已經離開大船很遠了,我們的三隻捕鯨艇必須連在一起,才能拖著死鯨緩緩地往回劃。但這並不容易,我們三隻小艇上共有十八個人一起劃槳,經過了幾個小時,直到太陽快沉到海平線以下了,才回到了佩闊德號。
大船的桅杆上正高高地掛著三盞明燈為我們照亮歸途,亞哈船長看著那頭抹香鯨,表情有些恍惚。過了好一陣,他才緩過神來,指揮我們捆好大鯨,就轉身回船長室去了。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興奮的神情,反而還帶著一絲失望。估計眼前這頭大鯨並不是他需要的,但卻讓他想起了莫比·迪克。
佩闊德號已經往海裏拋下了鐵錨,水手們將抹香鯨的屍體緊緊地綁了起來,頭向著船尾,尾巴朝向船頭。
雖然亞哈船長對這頭抹香鯨不感興趣,但其他的人卻都非常高興,這次捕鯨的頭號功臣司塔布更是興奮地在甲板上走個不停。他特別愛吃鯨肉,如今可以大吃特吃了。他大聲喊著:“塔斯蒂哥,快下去給我割點兒鯨肉,我要腰部那個地方的,我太想吃了。”
夜半時分,司塔布的鯨肉排做好了,他坐在甲板上的絞盤旁,點上兩盞抹香鯨油燈,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正當司塔布在享用美餐的時候,從遠處遊來了成群的鯊魚,也來分享綁在船下的那頭抹香鯨。當這群鯊魚吃飽離開後,另一群更加饑餓的鯊魚便也趕過來吃,把正在底艙睡覺的水手們都驚醒了,他們都聽到了船外的鯊魚用尾巴拍打船板發出的聲音。鯊魚吃東西的方式很獨特,它們咬住一塊肉後,身子使勁向後一仰,一大塊鯨肉就被咬了下來。它們每一口咬下的肉塊大小都很均勻,仿佛精心計算過了。等這些鯊魚吃飽了揚長而去後,再看那大鯨的屍體上,留下了無數大小相同的洞洞,仿佛是木匠特意在上麵鑽的小孔一樣。
這些鯊魚的出現並不奇怪,每當捕鯨船進行環球捕鯨的時候,鯊魚總是最忠實的跟隨者。這些家夥跟隨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等待捕鯨船捕獲鯨後,它們可以不勞而獲。
司塔布根本就不理會鯊魚的存在,他正把走路有點兒瘸的廚師叫過來說話:“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鯨排一定要煮得生一些,你看看,這次又煮老了。”說著,他用叉子叉起一塊鯨排給廚師看了看,又迅速送進自己的嘴裏。他一邊嚼著,一邊抓起一隻燈籠遞給廚師說:“我說廚師,你去看看,鯊魚喜歡吃生的,還是喜歡吃老得嚼不動的。你順便告訴那些家夥,它們可以隨便吃鯨肉,但別影響我的胃口,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老廚師一臉的不高興,他接過燈籠,一瘸一拐地走到船舷邊,舉著燈籠對著船下喊道:“鯊魚先生們,你們可別吵鬧,司塔布先生已經發話了。”
司塔布走過來說道:“它們是罪犯,你得說得凶一點兒。”
廚師無奈,隻得接著說道:“你們這些家夥,偷東西吃的時候還是收斂點兒吧,別老用尾巴把我們的船撞得亂響。你們這些該死的家夥,當心別撐死了。”
過了好一會兒,司塔布才放過廚師。廚師回到吊床上,嘴裏嘟囔著,好大的不樂意。
在大自然中到處都存在著為了生存而進行的廝殺,捕鯨就屬於其中的一種,而且手段相當殘忍。就說司塔布,他一邊點著鯨油燈,一邊吃著鯨肉,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殘忍。人類對動物的殘忍,都源於人性的貪婪。早在幾百年前,人類就已經發現大鯨渾身都是寶。首先,從大鯨身上提煉的油,比上好的葡萄酒還要珍貴。鯨油的營養價值極高,愛斯基摩人就認為鯨油是嬰兒最好的食品。即便是煉過鯨油的油渣,也很好吃,那脆脆的、淡棕黃色的東西,讓人看著就有食欲。
但這種油渣要是和鯨肉比起來,可就差太多了。比如一根露脊鯨的舌頭,在法國能賣到讓人驚歎的價格。特別是在三百年以前,能吃到好部位的鯨肉,就是榮譽和地位的象征。基於人類對鯨的貪婪,捕鯨船才顯得如此重要。
每次捕鯨船捕到大鯨後,並不會馬上進行處理,因為所有的人都已精疲力竭了。處理捕獲的大鯨是一件非常費力氣的活,需要全體船員共同參加。
死鯨被拖回到捕鯨船後,會先被牢牢地和船綁在一起。然後所有的人都要好好睡一覺,當然也要留一個值班的人。在值夜班的時候,遇到最多的事情就是鯊魚群吃鯨肉,幾乎所有被捕獲的大鯨都被鯊魚吃過。一般來說,追隨捕鯨船的鯊魚數量不會很多,可以隨便讓它們吃。如果太多了,就要將捕鯨鏟伸進水裏趕走一些鯊魚。如果船正航行在赤道附近,情況就不同了。被捕獲的死鯨在這裏的時間超過六個小時,不管那頭死鯨體積有多大,都會隻剩下一副骨架。這裏的鯊魚吃鯨肉時,根本就不怕恐嚇。我們這次就遇到了這種情況。司塔布吃完鯨排後開始在甲板上值夜班,正巧碰到了魁魁格和另一個水手。他們發現,船下的鯊魚太多了,必須得進行轟趕。魁魁格咒罵著,在船舷上放下兩個梯子,又掛上兩隻燈籠照亮水麵,就掄起捕鯨鏟對那些鯊魚狠狠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