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幾日來宅內的侍女皆告知尚有貴客未到,是以舞宴推後。不過,倒也落得輕閑。他們的住處緊鄰天遊峰,是九曲溪宅最裏的院落,亦是最為寧謐。
此刻方雨歇初晴,院內已是幽淡酒香四溢。
“你除了醫人還會什麼?”
任子玉坐於石凳上,身畔阿四斟上一杯梅花釀,白玉杯碧綠液,香氣亦是挹人。想來這碧色真是厚待他,數十年的佳釀都盡數拿出。
碧光冷凜,軟劍猛然直向他去,雖初習劍術,但見那堅直的劍鋒便知內力頗深。
“叮”地一聲輕響,竟是對上了那白玉杯口,漿液四濺,黛曉樓急忙扔下手中的劍閃到了一側,但見那漿液所射之處皆似暗鏢所印般。
玉杯完好如故。
黛曉樓有些愕然,後襲而來的懼意,自心底油然而生。
“任子玉,”手一探搶過了玉杯,滿臉怒氣,“我當初到底救了什麼人?”
“對你來說算個好人。”任子玉接過阿四遞過的另一杯梅花釀。
“你那該死的劍訣比百本醫書還難,”黛曉樓仰頭望向臨近的山峰,“那該是這最高的了。”眼波流離間隱隱笑意,穀中長大自然對山情有獨鍾。
任子玉自是知道她練了一個時辰早已不耐,此時這話定是想去那峰頂玩耍,遂站起身,道:“看那峰頂的一覽亭,試一試你的輕功。”話音未落已是縱身先行出了院落,幾起落間黑影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阿四姐姐,他的輕功曆來這麼好,莫非天縱奇才?”雖無比較,但無回穀中的下人總說無回輕功無人可及,但一看他……
阿四溫婉一笑,道:“任是天縱奇才,也要從鼻青臉腫練起的。”
說來也是,黛曉樓頓時釋然,眼波流轉建卻是向著峭壁而去。方才打量這峰便知有兩條路可上,一是密林二是峭壁,既然任子玉選了密林,正好留了條近路給自己。
阿四看她背影,麵色漸涼下來。卻也是為了剛才那險況,相識十數年卻依舊不明他的心思,莫非,剛才他真的想對這名醫下得殺手嗎?
待到峰頂,黛曉樓已是衣衫半濕。
而那任子玉卻是安然立於亭中,看樣子等了許久。
“我現在真的相信自己是神醫了,”黛曉樓搖頭苦笑道,“當初幾乎連命都沒有的人,現在卻有我無法企及的武功。”轉身望向雲海。浩瀚縹緲,竟真是景如其名,“天遊”二字並不虛妄。
正欲誇讚,忽覺身後勁風,腰間一緊,竟是被軟劍一卷扔出了亭子。
待反應過來,已是坐在了鬆枝上,亭中憑空出現七個男子,裏外相圍將任子玉困在其中。
“要殺你的人比我想象的多。”陰沉一笑,劍走九路,麵上輕鬆卻並未敢有絲毫怠懈。雖然這幾個人並不足為患,但方才上山並未發現有人綴著,想來是在這山中已久,伺機而動,卻不知除卻這幾人暗處又會有怎樣的情況。
那內圍三人隻覺得冷風穿空,手中兵器如寒流所卷一般,所使力道皆被吸住,當下大駭,欲在收手之時兵刃已是嘩啦啦震作數截,隻餘斷劍在手。
幾人微愣間再欲反手而搏,但覺頸間一涼,均是仰首,六目眼見漫天紅雨。任子玉卻早已避開,一躍而出。
尚未落定,銀光交疊,前人未倒,四劍便已搶攻而出。圍外四人本是高手,加之配合無隙,本以為足以製住麵前人的身形,卻不想竟如鬥一鬼魅般,連串挑、滑皆落了空。
“你不想幫我?”任子玉淡笑的聲音自劍陣而出,殺招不減,表情卻俞發輕鬆。
“我在吃果子。”黛曉樓手裏捏著半個青果道,她一眼就能看出任子玉半在玩耍,自然不著急。
“哪裏來得果子?”手掌軟滑一帶,拍上了其一的後心。如果沒有記錯,她應該是坐在鬆樹上。
“方才峭壁上救了個斷腿的猴子,”黛曉樓很快吃完半個,又從懷裏摸出了兩個,“它相公向我略表謝意。”
片刻,未有任何血氣,卻隻剩了七具屍體。
任子玉微抖軟劍,將那附著的猩紅盡數揮去,收回腰間,“你的劍還在院中,否則這次就讓你自己應付了,竟然連自己的兵器也能扔。”
“我的劍式隻學了三兩日,”黛曉樓扔給他一個果子,一臉不悅,“打打小賊尚可,對付這樣的人,隻能領死。”
的確,如此近搏,以現在之力她定不能自保。端詳著手中的果子,任子玉轉言道:“我重傷三日,你不也讓我去給你打野味?”
“我醫了你三日就陪你吃了三日的藥草,”黛曉樓縱身跳下樹枝,道,“況且我那時的無回醫針隻能近身治人而已。”
“所以就讓我一個兔子打了兩個時辰。”任子玉心不在焉,眼中卻有黛曉樓未曾注意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