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
卿風從樓上喊了一聲。
“欸!小姐。”
張姨抬起頭,揚起那張臉,應道。
“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卿風問道。
張姨愣了一下,然後緩緩搖頭,那麼多年熬也熬過來了,抗也扛過來,以為人生快要到盡頭的時候,卻發現是另一個開始。
萬一她走了,她的兒子……該怎麼辦喲。
見此,卿風也不在意,轉身回了房間,洗了澡,披著浴巾就往陽台上走,濕漉漉的發粘在一起,卿風伸手去撥,卻突然停住。
從頭發的縫隙中可以看見一道光,是玻璃反射路燈的光,不是十分的耀眼,卻在一片幽暗不明的小洋房外,格外的明顯。
小洋房外的瀝青路,兩男相對,街燈把修長的身子拉成斜而細的影子,草葉輕輕搖曳,曳出的一片流光從影子上踱了過去,再慢慢的勾勒出不同的形狀。
——影子在動。
“你!”
喬致遠太陽穴青筋暴起,像脆弱的枯枝,隻要那麼輕輕的往兩邊一按,便劈啪的一聲,斷裂,握著拳頭隻吐出了一個字。
楚流兩指夾著煙,極為漫不經心的彈了彈手指,煙蒂帶著即將熄滅的星火滾入鋪青疊綠中,隻是兩眼涼涼的看了一眼喬致遠。
便轉身,打開車門,彎腰鑽了進去。
喬致遠如雕塑般沉默著,燈光照不見他的表情,雙肩的起伏,似乎在極力的忍耐著些什麼。
半響,他頭也不回的走掉。
——終究還是太嫩了點,喬老爺子要是知道,寄予眾望的孫子這幅德行,會不會很失望?
楚流修長潔白的手搭著方向盤,隱在暗處的容顏,嘴角輕輕勾起,撥亂了月色滾雲的蠱惑,懶懶的往後一靠,目光忽然轉向,陽台上,憑欄而靠,依風颯颯的女子。
那冰涼而堅硬的金屬圓杆托出她柔軟的腰肢,月光下,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覽無遺,楚流呼吸緊了緊,覺得喉嚨有點癢。
這邊。
從卿風的視角和距離,是看不見喬致遠的麵孔以及他們之間的談話。
但心思一向細膩的卿風,卻覺得那個人一定是喬致遠,而且他們之間的對話並不太愉快,當然,她並不會自傲到是自己挑起他們之間的不愉快。
不為什麼,為一個女子爭風吃醋不像是喬老爺子教出來的孫子。
說起喬老爺子……
卿風的目光換了換,姿勢也跟著換了換,手指在半幹的秀發中穿梭,月色卻像是沾了清露的水光,每當一根根秀發從指尖落下,便像是波光在瀲灩。
動作卻突然停住,在半截短發中,目光變幻不明,然後五指輕輕一握,像是在捏碎點什麼東西。
屋內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卿風回過神來,自己的手機號隻有那麼幾個人知道,這時候那麼晚又那麼晚,到底是誰打來?
電話詐騙?廣告推銷?不小心摁錯號碼?
幹脆利落的掐斷。
再響起。
掐斷。
再響起。
掐斷。
再響起
掐斷。
……
比起這個周而複始不知疲倦的人,卿風徹底敗下陣來,刷刷兩個動作,剛要拉黑,短信彈出來了——
你敢拉黑試試?
——試試就試試。
卿風十分順從的將感歎後改成了句號,然後拉入黑名單,就把手機丟到一旁,沒過多久,手機又響起來了。
卿風覺得頭大,盯著那十一個數字,跑到陽台,對著小洋房外的還未離開的人,揚了揚眉,接了電話,冷靜的說道。
“喂,你好。”
那邊的人沉默,之聽見輕細卻綿長的呼吸聲如流水般潺潺,緩緩地流過人的心尖,在最為動人的心口,滴落。
“卿卿。”
“……”
卿風就地石化了三秒鍾,貼著手機的耳朵似乎被人吹了口氣,酥麻酥麻的,沉吟三秒鍾,她道,“喂喂喂,還在聽嗎?我這邊的信號不好?什麼……隔壁老王又來你家了?恭喜恭喜……你再說清楚一點?不是隔壁老王?是隔壁老張?”
“哎喲喂……不是頭頂開遍草原縱馬奔騰的大事,我就先掛了。”
卿風隻覺得自己手腳冰冷,四肢麻木,十分詭異,陰風陣陣,月色孤清,苑芙居的小樹林真他媽像一隻……鬼魂。
陽台上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卿風慢騰騰的往回走,腳心踩在那堆疙瘩上,觸電般酥麻起來。
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