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隔代愛深似海(1)(1 / 3)

一個人被那些由自己撫育的孩子圍繞、疼愛、溫存,對他說有趣的話,使得被冷落的心重歸溫暖,使得一切都受到安慰,那麼這時候,老境始終是甜美的。

——〔法〕莫泊桑

繞不過去的路

世上的路千萬條,但是,有些路是繞不過去的,是不能不走的。

小時候,爺爺經常帶我去走親戚。走親戚,意味著能夠吃上幾頓比家裏好得多的飯菜。這是爺爺對我的曲線疼法,使我得到許多實惠的慈愛。

爺爺經常去盤富村的那一家親戚。不過,我並不愛去,因為必須經過一條七彎八折的厝弄,弄子兩旁住的是獵戶,養著好多凶猛的獵犬,那些獵犬幫助主人獵獲過很多野獸,也給主人惹來不少麻煩——咬傷過好多陌生人——我害怕那些獵犬。

畢竟爺爺老了,爬山越嶺,母親不放心,叫我陪爺爺去,我豈敢說不。

在我躊躇之際,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螺號聲,這是狩獵的號子。爺爺舉起拐杖指著後山說:“獵犬都在那呢,不要害怕了。”

我順著爺爺指的方向望去,隱約可見幾個獵人正在管茅和芒箕叢生的山上,仿佛泅在水裏圍追著什麼,獵犬異常興奮的狂吠此起彼伏,一浪又一浪地滾到我們的耳邊來。

真的不用害怕了。

我又蹦又跳地走在前麵。爺爺拄著拐杖,不緊不慢地走著,離我越來越遠。我很快就到了那弄口,也許是條件反射,我停了下來,回過頭,看看爺爺走到哪裏了。看著爺爺慢吞吞的樣子,我沒有耐性等,便躡起腳,試圖像貓一樣無聲無息地通過那條恐怖的弄子。我才走進弄口幾步,天哪,一聲沉悶的惡吠,像平地驚雷,直轟我的耳根!我驚叫起來,倉皇四顧,不見一個人影。我家曾經養過母狗。我知道,這是一條正在哺乳的母狗,惡吠是它護仔的威嚴警告,哺乳期的母狗是最敏感的,也是最凶猛的,遇上這種狗是不能跑的,你越跑,它就追得越凶,而逃生的本能驅使我拔腿跑了。驚恐的我,跌跌撞撞地跑了幾步,一條瘦瘦的黑狗搖擺著兩排略顯蒼白的乳房,狂風似的呼嘯過來。我雙手抱頭,雙目緊閉。它先在我的右臀猛咬了一口。幸好那時正值隆冬,我穿了兩條打了補丁的褲子,臀部的補丁又密又厚——狗的利牙沒能深入我的細皮嫩肉,它很不甘,又倏地爬上我的背,企圖把我按倒,然後再慢慢地咬。我又哭又喊,身體左搖右甩,可怎麼也掙脫不掉抓住我肩膀的狗。幸虧爺爺聞聲趕到,猛擊一杖。我隻聽到“咯”的一聲鈍響,狗便翻了下來。

爺爺得意地說:“打中的正是狗的最致命的部位——鼻梁。”那狗趔趄著爬起來,垂頭喪氣地走進一個樓梯腳下的旮旯裏。

爺爺摟住我,讓我的臉貼著他的胸口,又是呼兒又是喚命,連連說:“不用害怕,沒被咬傷就好。”

爺爺牽著我繼續走,他自言自語:“想不到這裏還躲著一條產仔的母狗。”

“我又不傷害小狗,它憑什麼那麼咬我?”我問。

“憑什麼?憑它對小狗的疼愛呀。”

“所有的母狗都這樣嗎?”

“是的。”

“我以後再也不走這條路了!”

“孩子,人一生在路上,難免會遇到這樣那樣意外的事情,為了一個目標,有些路你不能不走,沒有別的選擇啊。”

我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爺爺笑了。我很少見到爺爺這樣的微笑。

後來,我獨自多次從那條弄子穿過。弄子兩旁住的還是那些獵戶,還有好多獵犬。隻是我不再穿有補丁的衣褲,而是像爺爺那樣,拿了一根拐杖,雄赳赳、氣昂昂而不是畏首畏腦、縮手縮腳地走著;那些獵犬好像識相了,一般隻在遠遠的地方狺狺狂吠,隻有一二條追逐過來,甚至狂吠著尾隨到弄子的盡頭——當然,沒有一條膽敢逼近。

該走的路,就大膽走吧。

愛,是重複的瑣碎

外婆,一直照顧著我的生活。外婆的身體裏,好像裝了一隻上了發條的鬧鍾。無論春夏寒暑,落雨下雪,淩晨4點她準時醒來,起床,麻溜地收拾幹淨自己,打掃屋子,打理花草。然後,拎著竹籃,步行去菜場買菜。

大約6點半,她滿載而歸。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躡手躡腳,蹲在我床邊,輕輕喚醒睡夢中的我,柔聲細語、無比開心地說:“麥乖乖,外婆今兒買了你最愛吃的紅菱角咧。”或者炫寶似的端個小盆,眉開眼笑地說,“寶寶,看,活蹦亂跳的江蝦哎,讓我買到了。我寶寶真有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