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燒(2)(2 / 3)

“神經病罷!”雷寅背對著他滿不在乎低聲嘟囔,然後飲酒。罵誰呢,這....這更不得要領,等於沒罵。雷寅轉身去取食物。泗水侯兀自茫然,喃喃道,“奇了怪了。”對於不受重視的回話,往往會讓問話者陷入一種微尬的境地而憑生氣惱。

“雷寅,你去安熙山跑一趟吧。....戰爭還未開始,還來得及。”魯東王毫不客氣的看著雷寅道,“因為實在沒有人選。”“我有什麼好處?”雷寅鼻音很重躺藤椅上懶洋洋道,他一隻手蓋在額上,仿佛下一刻就會睡著。這是翌日的早餐後,其他大佬都走出王宮,一部分去了周邊山野去狩獵,一部分傍著夫人逛街獵奇,因為雍城畢竟是東夷最大的城市;還有少部分流連風月場。國師去了蓬萊參加一個法會,白樂去了校場、魯東王的侄子琢殿下忙於刑事治安。如今宮裏隻剩下了魯東王和雷寅,還有總管大人哈著腰在一旁聽候吩咐。

“你回來之時,我安排婉兒等你。”

“哼!....你這樣說我索性不去了。”雷寅轉了身。

“好好,少爺,本王聽你的。”魯東王趕緊的改口賠小心。

魯東王安排不要打擾雷寅,讓他休息,他豈不知道他一夜沒睡。傍午,一大一小一車一騎開始上路。車載銀兩,雷寅騎馬相隨,因為那個時代還不興銀票。武狀元做押運的差事,當小二使喚,但魯東王和雷寅都沒這樣去想,雷寅更不在乎。

十幾歲時,雷寅曾伴著義父蓮青子去過一次安熙山,此是第二次去安熙山。

瑰麗多姿的崢嶸之地安熙山一直是雷寅向往之地,所以當魯東王提出讓他去押一次差,他從心裏麵不想反對。況且是支持德王的正義事業,在大是大非問題上他跟魯東王總是一致的。

午後,一輛三駕馬車緩緩駛出宮城,後麵跟著一個高大戴著盔帽的家夥騎著一匹栗色的駿馬,沒有人認出他是雷寅,因為他隻露出兩隻眼睛,僻道上,光他這一身裝扮也會令人望而生畏。趕馬車的小子有十三四,長得瘦削靈便,名字叫宿變,因為他爺爺趕馬車、他父親趕馬車、到了他這輩仍是趕馬車,世代服務於王宮。宿變眼簾下鼻翼側長有星星點點的雀斑,說話像女聲,眼睛大大喜歡蹲伏著幻想,是個可愛敏健的小家夥。這個年齡的少年正是敢於挑戰自身極限的年齡,雖說年齡小卻是個可靠的馬車夫,這一點沒有問題。

稱他們為主仆二人也不為過。“走嘍,大人!”這是他對雷寅說的第一句話。他極熟練的側揮馬鞭,“乒!”一個脆響,馬兒立刻默契的行動,緩緩衝出宮城門外。少年輕佻的坐在車轅上,馬兒在他的節奏管理下越走越快,及至到了城外簡直是飛奔起來。雷寅極欣賞、極放心的看著看似放著七八個酒桶卻穩穩飛奔的馬車和馬車上的少年,明眼人立馬就能判斷車廂裏的東西並不簡單。車廂裏除了酒桶還襯著幾捆馬料柴草,這一來是為了路途遙遠方便坐臥,二來也是一點障眼法。乍看起來,就像是往返於城市鄉村做些酒水買賣的鄉野少年。雷寅少爺不是遠遠的跟著馬車就是超出老遠看不到人影,讓人誤以為是少年一人趕著馬車走在大官道上。當然隻要不出東夷域境任其睡覺也不會出問題。

路上遇見販夫走卒騎馬坐轎流浪劍客跟單薄少年招呼,“喂!小子!那裏去。”少年老練的一概不理,遇見挑釁者的眼光,他或者不屑一顧,或者朝天啐一口,“乒!”一個響鞭拉開距離。少年警覺的跟人類保持距離,卻親近飛鳥動物,遇見彩鳥和蝶兒總要揮手或呈驚喜表情目光追出老遠。無聊時,他或者一條腿耷拉著一腳踩著車轅,下頜枕膝蓋靜靜想心思,或者雙腳蹲伏車轅上像個猴子觀察路旁山野的景色。

秋天日光最為純白強烈,但風兒涼絲絲,天地顯闊遠,所以不是很難捱一個下午就過去了。或許時辰不對,或許快到了邊界,這路上的行人越走越稀少,到後來,天地間好像隻剩了他一輛行走的馬車。到了還剩半輪太陽,霞光滿天之時,主仆二人已輕鬆越過了東夷的地界。這條大官路是直通安熙山的,但中間還橫亙著兩條大河和十數條高高的山脈。出境之地,也是進入一個山口,兩側山勢高聳陡峭,路上空無一人,沙土的路麵有雨水衝刷造成的淩亂的淺溝,但還算平整,宿變卻在搖動的車轅上睡著了,他手撫膝蓋,下頜擱手上閉著眼睛從緩慢起伏的呼吸看他是睡著的,但身子還在努力支撐著,一見便知是多年隨父母跟車養成的習慣。

忽然,天呈異色,一陣狂風呼嘯而至,卷起衝天秋葉,砂塵襲麵,四周灰黑暴雲四起,少年警醒,此刻黃昏加烏雲已成夜色。宿變略顯焦慮,向後探頭依然不見大人影蹤。呼嘯聲中,路邊茂草疏林裏出現人語聲,一個說“這個時辰裏出現不是窮鬼就是我們的貴人。”另一個說“有這麼好的貴人,拱手相送。那一次我們不是火中取栗。”對方嘿嘿笑,“我猜,我們會發財。”

馬賊頭又看了一眼馬車,向後揮手,“迂回!迂回!”聲音不大,剛好馬賊聽見,隨後,四匹人馬縱馬向著南方馳奔。官道上強風裹挾下,孤獨馬車躑躅前行,這裏看過去七十米遠,絕難被少年發現。

馬車剛到坡頂,風聲裏出現細微馬蹄聲,隻見宿變耳廓瞬間擰動,暗叫一聲不好,宿變身子後撤雙手扳動拚命刹閘,馬車驟然停住。其實,宿變刹不刹閘都是一樣,對於馬賊的快馬毫無效驗。啼聲一旦出現猶如疾風暴雨,仿佛從天而降,十數條人馬迅速將馬車圍困。轅邊的馬賊劍指王室徽章轉臉道,“看來我們是劫對了。”“快,快上去把東西搬下來。”馬賊頭馬上揮劍指揮,立刻便有四五個人衝上馬車,

少年站馬車最高處揮鞭,大叫一聲,“不許動!你們這些馬賊快滾!”馬賊本來視單薄少年為無物,現在卻被少年唬得一怔,當然宿變對著馬賊的咋呼也有向大人報訊的意思。少年揮舞馬鞭一時四五個馬賊不敢靠身,一個觀察周圍動靜的馬賊引弓搭箭瞄向少年的咽喉部,路側,這個放冷箭的家夥在陰暗的光線裏沒有人注意到,隻有馬賊頭在注視著他,正此時,一道灰黑氣流從路的另一側倏忽而至,正中引弓的手腕,手腕顫動,羽箭發動,但這箭鏃的方向稍有改變,片刻後,箭鏃徑直紮進馬車上一個揮劍的馬賊背脊,慘叫跌仆後仰摔倒,雷寅呼嘯而至,半空中掉落少年身前,他從少年手中奪過長鞭,隻閃電兩鞭,將驚愕中的四個馬賊打的隻有招架之功,胸腔中發出虎嘯雷聲,“嗬!嗬!嗬!...還不快滾!”吼聲未落,馬車下一持劍偷襲的馬賊應聲倒地,且地上打滾捂臉嚎叫,因為雷寅的身後一鞭摑在了臉上。

雖然有了警告,但馬賊豈會輕易放棄,況且已有了傷殘,況且隻有一個敵人,沒有劍隻有一根鞭,他們環伺著他,重整旗鼓圍獵他。這個高大的押車漢,身手異常矯健,剛才簡單的兩手讓他沒看明白,卻傷了三個手下,馬上的賊頭看著他有些從未有過的發怵,心想今晚遇到了棘手的角色,鹿死誰手殊難預料。周圍呼嘯的風,空中暗雲飛渡,四周漸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