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延燒（2）
風來回裹挾裙擺“呼呼”響，少女身材更顯窈窕凸凹有致，“.....其實，我是來還你的巾子，我把它洗好晾幹等你來拿，可是你沒來，.....”少女風中的聲音越發弱小，最後幾個字根本沒有聽清。
其實，就在婉兒尋覓雷寅，看到他的背影之前，有一個事件在周圍同時發生著，這件事不牽扯婉兒，倒牽扯雷寅。就在雷寅觀察那兩條甚至數條巨蟒在林間驅趕威嚇幾隻妖孽之時，東南山脊上有一人騎著神鹿跳躍著飛奔而來，如果雷寅稍微挑眉就會看到以山上的天幕為背景，一隻如戴著荊冠的鹿背上坐著一個身披鬥笠劍柄斜上的黑色剪影，向著王宮突奔。當雷寅發現身後有人之時，那人已輕叩開王宮厚重大門。而在晚宴之後又蒙魯東王召見，剛從魯東王處回來已顯疲態的六十歲總管，便在侍衛陪同下，麵唔了這位來自安熙山的客人，跳動的燭光裏，客人將一隻紫檀的木匣放置一張案幾上，但那隻方正木匣發出的氣味立即熏得總管掩鼻並刺激了幾聲幹咳，來人神情極為肅穆，他淡然道，“當我們得訊跑到旅館時，山木大人已死在床上了。.......
當然銀子也不見了，我們知道是他們幹的。......這是十多天前的事，我這次來一是稟告大人，二是帶回他的首級交還他的家人好安葬他。雖然做了處理，但南方熱還是不大容易保存。”總管當然不敢擅自決斷，他想到魯東王應該還沒睡，因為他從他房間出來時，他的房間還有其他客人。魯東王是個夜貓子，越到夜裏越有精神。他躊躇片刻，立即安排來人去歇息，便獨自去彙報。前述山木是經魯東王安排，前去安熙山資助德王給他送銀子的人。還有剛才的客人都是魯東王安排常駐安熙山活動的人。魯東王聽此彙報更難安睡，倒不是因為損失，而是因為生氣，他來回踱了兩次步，便立刻安排總管去叫來幾個人商議，這其中的一個就有雷寅。這些過程下來不到半個時辰。侍衛們當然叫不醒雷寅，因為他已出去了一個時辰。
此刻，雷寅站起身來，他站在珊瑚礁似的灰黑岩岸上顯得那樣高大，在背景為紫紅星幕下，眼神明亮仿佛熠熠生輝，他就站定看她，神情無奈愧疚，“婉兒，.......你為什麼那麼傻。我是不值.....”聲音小到剛好聽見。他徑直迎了上去，跟前稍頓，仔細看了她一眼，隻見她手裏捧著一個綠色的汗巾子，她仰起頭，那雙眸子幾日不見，帶了點風霜，但卻是信任而熱切的的凝視著他看，他兩臂將她環擁胸前，卻沒有感到一絲反抗。可憐她全身如水般的冰涼柔軟，雷寅疼惜中又感到沁人心脾，單薄又柔軟無骨的身子讓他感到清爽愜意、“砰砰”心跳讓他感受她的靈魂如此真切明晰。除了眼神是熱的，其他都是涼的，這是雷寅的感受，於是又抱緊了一些，希望他的熱度迅速傳遞過去。而他那寬闊厚實的胸膛讓她頓覺溫暖，有如刹那間擁有了整個世界。她全身不自覺的抽搐抖動了一下。她緩緩閉上眼睛，溢出晶瑩淚水掛在密長的眼睫上。遠看就像兩個久別重逢的兄妹。
許久之後，魯東王出現在高台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古人的話毫厘不爽哦。”他目不轉睛的喃喃道，“嗬嗬，這回又讓我抓個正著，讓你表演，雷寅，你這個假正經的家夥。”魯東王得意的眯眼睛笑，輕輕搖晃腦袋，轉向美女的側臉。現在的魯東王，心情不錯。雷寅絕對沒想到，離此不遠的高高樓台之上，有一雙眼睛在看他，淩晨的風掀開他寬大睡袍，一個身著輕薄衣衫窈窕女人偎靠身前，瀑發垂肩露著乳溝，魯東王一手擎著一隻杯盞，一手搭她肩上。“大王，雷寅是誰呀？”女人爹聲爹氣道，“他是一個討厭的家夥，小心肝，你不用知道。”
“喔！我知道了，就是那個對女人陰陽怪氣的黑家夥。”
他們隻看到他們擁抱親密的模樣，卻無法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半晌後，她緩緩道，“雷寅哥，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麻煩。......其實，我一點都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婉兒，你想錯了。”他喃喃道，“你是我唯一珍惜和珍重的女孩。正因為此，我才不要對你造成進一步的傷害。......所以，我不能見你。”他眼神盯著她，神情決絕，“男人都不是東西，我也是。....他們自私、不負責任、謊話連篇，就是為了哄女人上床。所以，請不要輕信男人的話。將來找個靠譜的男人把自己嫁掉。”婉兒端詳他麵無表情的臉，心想男人也有好的嗎，你就很不錯嘛。女人中愛慕虛榮，欺騙感情的也多的是，她們或者因為男人的風流、或者因為男人的地位、或者因為享樂浮華而拋棄了舊愛，.......譬如最好的閨蜜。女孩揚起她的小頭，秀眸卻是不停的打轉，可見她一麵聽一麵不停的琢磨。
她鼻尖有點可愛的紅，也許心情變好，神情活潑了些，她又恢複了雷寅熟悉的聲調，“雷寅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無論男女，裏麵都有不好的人，也有好的人，譬如你我。”婉兒為自誇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可愛的酒窩，“雷寅哥就是個不錯的男人。我是因為真心喜歡，卻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我就怕你這樣想，我從未想到有一天會代替您家那位嫂子，或者會讓她想到會有一個我存在。我不想擾亂你們平靜的生活。......我....我早就想過，我隻是個小婢女，我要做好本職，然後.....然後嫁人......。但你來到了這裏，應該來看看我。”雷寅突然用他的唇摩挲婉兒的耳鬢，他喜歡她自然淡淡給他帶來興奮迷離的清香氣。他抱著她揉搓了半天，才突然停住抬起頭，微微歎氣，右手輕輕撫摸她單薄的後背，他內心本來想說“可是，你因我而萌生癡念，遭致困擾，吃不下、睡不著，身心憔悴，讓我如何放心的下....“雲雲，但他循著不再勾起傷心情緣，隻需淡化處理的思路。沉默許久後，他仰頭看天，籲出一口氣，幹脆道，“婉兒，既來了，就陪我說話看星星吧，我們還沒有一塊看星星呢。”“行啊，雷寅哥，我來就是想陪你看星星。”雷寅俯首對上了她快樂明亮的眼神，燦然一笑。他一手輕攬她的腰肢，走向剛才他獨自坐的地方，因為那裏靠著崖岸，視野開闊，還有潔淨平整的一大塊石案。
“你的到來，是我十餘天來最為開心也是最為感動的事。”雷寅由衷的感慨。說畢，雷寅抿嘴後悔，因為犯了忌。女孩默然。
婉兒靠他胸前坐著，因為夜冷也是最自然的坐姿，也是最溫馨最溫暖的坐姿。她倚靠著他，他環守著她，他們先是談星星看星星，但過不多久，婉兒就躺臥他身前睡著了，他抱著她，她頭枕著他胸口和臂膊。也許她太困乏了，也許她沒吃飯、但有一點確鑿的是，她整晚都在找他。
天已大亮，晨曦的金光已經刺眼，雷寅才將她從睡夢中輕輕推醒，“婉兒，醒醒...”婉兒懵然坐起，背對金光揉了揉眼睛，恍然道，“我是不是睡了一夜。”“沒有婉兒，你隻睡了小半夜。”雷寅笑道，有點得意。
臨別，雷寅鄭重且認真道，“婉兒，我要送你一件禮物，用以表達我的心。”他看著她幽幽道，“這會讓我有些許安慰。從此後，再也不會有別的女孩讓我動心。”他俯身拾起墨綠蟒鞘的劍匣，交她手裏，淡淡一笑，“這把劍跟了我有十五年，也是家傳之劍，希望你能收下。”女孩一手接過去，本想跟他擁抱告別，卻一轉身，一手掩麵跑開了。雷寅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躺在剛才婉兒躺過的地方閉上眼睛，石麵上依稀還有殘存的體溫。
雷寅事後回味總結出一條，就是不能輕易對女人動情，用情太深費心勞神，對他不適合。這種事情還是留給愛好此口用以打發時間的公子哥去幹。雷寅看似大大咧咧，卻獨對情感不馬虎。
各位看官，在此我們要以悲憫的心為可愛的情場英雄雷寅點讚，因為在那個男女關係相對隨便的年代，雷寅的這種堅守真心難能可貴，他的嶽父師傅蓮青子沒看走眼。當然，雖然世俗上對男女關係的要求非常寬泛，但卻不屬合道家的理念，尤其是作為修行人，雷寅能算得上半個修行修道者，從小受嚴謹家庭傳統的熏陶，稍大又接受道家思想的浸淫。那個時代，越是上流階層越是對個人的操守要求的越嚴厲，越是下層就越是寬鬆。魯東王雖然性喜玩樂親近女色，但他在理念上卻是認同道家理念，所以早餐時，魯東王刻意的去找他說話。大殿的早餐仍然熙熙攘攘。大佬們自助取食、吃酒。雷寅沒有取食，而是先灌了一大杯烈酒進肚去。突然誰拍了一下他的肩頭，他微微側身轉頭，“老弟，昨晚去了哪裏，我派人到處找你。”雷寅強辯道，“我在睡覺，哪裏都沒去哦。”魯東王不加辯駁，接著道，“老弟，好樣的，我都看到了，你做的對，佩服佩服。”魯東王就是來表明態度，所以說完轉身就走。泗水侯一怔，轉臉訝異道，“狀元弟，他什麼意思，不懂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