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鑼密鼓(3 / 3)

雷寅轉臉看到父親蹣跚而去的背影,灰白頭發,心裏一陣辛酸。父親的舉動等於宣示自己已退入二線,雷寅被推上前台。雷寅起身將軍帖塞入前襟,匆匆而去。

員外軍帖有具體的內容,大體是塞外西北全線告急,要求員外親率不少於二百乘兵馬五日之內出發,注明不再去京都集合而是直驅玉門關馳援。雖然朝廷對每個侯爵都有大同小異的具體要求,但東夷仍然堅持集體行動。

...............雷寅從一千五百名林立的報名者中,現場拉出二百名讓他們去右邊大槐樹下集合,當董斌宣布其他人可以回家聽候通知後,當場就有人抗議,有人聲明要單獨行動,嘈雜聲沸反盈天。雷寅充耳不聞一概不顧,他一手拉住姬伯的手,向二百人宣布他們暫由姬伯統領訓練,管家董斌做好服務。於是二百人歡呼雀躍,一千三百人怏怏而回。

“夥計,你幾時能回?”

“這次會盟,主要是商定啟程日期、行軍路線、輜重給養,會有一個告東夷民眾書的西征聲明等。大概三日返回。”

“好啦,這裏就交給我,您可要早點回來,......。不要被女人迷住了。”姬伯低頭擦拭著劍,此刻轉過身來,用幾近嚴肅的表情看了雷寅一眼。

“我會的姬兄,回頭再議。”雷寅眉飛色舞的笑道。

無人之處,雷寅與姬伯握別。但雷寅隻身前往魯東國參加東夷會盟之前,又回自己書房愣了半天神,他手支下巴閉目了一會,便起身去主房尋四娘告別。四娘恰好就在,正給老夫人盤頭發。雷寅先自向母親行禮。然後道,“四娘,受魯東王之邀,我要去參加出征前最後的商議。現在我就要啟程啦,跟你說一聲。家裏的事你就多操心了。”

幾日來,夫婦除了飯桌上見麵,基本無交流。四娘知道相公向她道別的深意。這時她臉也不抬的淡然道,“我們都知道你事多,你就去吧。家裏橫豎有我們撐著呢。”雷寅聽到四娘話裏帶刺,訕然一笑道,“母親、四娘,我現在去啦,你們放心,我很快回來。”老夫人抬了下眼皮,關切道,“凡事小心,不要讓我們掛念。”“是的,母親。”雷寅諾一聲退一步,轉身走出。突然,平、青兄妹一前一後,氣喘籲籲的從他身邊跑過來紮進屋裏,他側目一撇,隻有四歲的青兒叫了一聲“父親!”平兒隻微微訝異的看了他一眼。也許這訝異的眼神是因為他很少涉足這裏。

他沒有停步。

晚上,月輝之下,膳房裏隻剩老夫人和四娘,娘倆無話不談,就是不談雷寅。老夫人慈眉善目,嘮叨說自己老來有福孫男娣女頤養天年,四娘說那當然,這都是您修來的嘛,但在四娘清澈明麗的眼神裏,總有一絲難以覺察的幽怨,揮之不去。她突然笑道,“母親,我想喝點酒。”這話像是請示也像是聲明,而說著酒已注滿,老夫人張口欲言,四娘已仰脖酒盡。乃關切道,“哦!我兒你要小心喝,這酒度高。”老夫人終於像是覺察到什麼,猶疑道,“我兒,你不會有心事吧。”四娘燦然一笑,“母親,女兒能有什麼事。”翩然轉身,豪情道,“飲酒嗎,也不是男人的專利。”於是又飲一杯,在連飲三杯過後,慨然道,“母親,四娘來生要做男人。”飲完片刻,四娘就有些後悔,感覺失態,她攏了下發絲,出口道,“對不起,母親,我先出去一會。”便輕飄飄走出。預感要有事情發生,因為她渾身燥熱麵紅耳赤,她看了一眼滿月,今日又是月圓之夜,甚是懊惱。“雷寅呀雷寅,這都是你害的”。小跑到中庭,四顧茫然,又轉身飛奔後花園,還是不行,然後突然飛升而起掠過樹梢,像個衣裙飄曳的天女迂回消失於董府莊園的上空。

這是一條纏繞在半山腰的荊棘帶,荊棘的藤條覆蓋樹冠之上厚厚一層,就像一條荊棘毯,荊棘上開滿芍藥似的豔花,也密布著寸長呈紫黑色的尖刺,皓月之下,但見荊棘上蠕動一條一丈多長的白蛇,乳白色的白蛇有碗口粗細,表麵有輕微的顫動,它一麵十分緩慢的蠕動,一麵的翻滾,抽搐,蜷縮,不久乳白的表皮上布滿了殷紅色的花朵,這花朵漸漸連成一片,怪異的是蛇頭卻是四娘的頸項,嘴唇流著血跡,朦朧中,流露一種邪惡的報複似的笑。

一個時辰後,四娘回到自己的房間,正在更換著斑駁的血衣,突然,半掩的房門打開,湧進一地月光,丫鬟小翠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聲掩口的輕輕的“啊!”剛出口,就被一隻纖巧的手掐住脖頸,惡狠狠道,“不要說出去!”手又突然收回。小翠扶住脖頸,緩慢的平複氣息,半晌後,喘息道,“夫人放心,小翠不敢”。

翌日,四娘起得比一般略遲,麵色比平日略微蒼白,說話比平日有點寡言,之外,老夫人沒有看出有啥不同,飯桌上,她望著四娘的臉色,關切的問,“我兒,你生病嗎?”,四娘輕咳一聲,低眉道,“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