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騎浪遊滄海(1 / 3)

水洞裏沒有陽光,沒有空氣,沒有一線生機。冥冥中,似乎有人悄悄地告訴我:你的死期已到,這回,恐怕連上帝也救不了你……

水,水,烏黑的水,帶著濃重的死亡的氣息,緊緊地抱著我,沿著曲折狹長的山洞,像一匹烈性的野馬,不顧死活的向前,向洞口向茫茫大海奔去……

我看不見信子的身影,更看不到快捷追來的史蒂切爾。

本來,潛水對我來說,是輕鬆的,是很好玩的。在潛水前先吸一口長氣。入水後,遊啊,遊啊,慢慢地吐出一個個小小的汽泡,咕嚕嚕、咕嚕嚕的從我的耳邊擦過,挺好看。

此時此刻,我是在沒有心裏準備,沒有吸口長氣,就被一股強大的,無法抗爭的吸力,吸進水洞裏來的。

肺裏的空氣很少。一種強烈的求生的本能控製著我的意識:要珍惜這點點滴滴的空氣。我吐出的汽泡很少,少到不可能再少了。我深知,吐光了就要吸氣。可這洞裏隻有水,沒有空氣。一旦我將水吸進肺裏,那我準被水嗆死。

死神的一雙粗礪的黑手,緊緊扼住了我的脖子。我憋得難受,連喝幾口苦澀的海水後,意識漸漸模模糊糊……眼睛也漸漸閉上了。

一陣劇烈的疼痛,使我恢複了意識,睜開了眼睛。

啊!陽光!

啊!大海!

我沒有死。我還活著。我迅速地浮上水麵飽吸了一口空氣。

洞壁、洞口的礁石,害得我全身布滿了擦傷。這些傷口叫又苦又澀的海水一泡,很疼、很疼。但這疼沒有心疼。信子失蹤了,心更疼。

信子,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啊!一首小詩突然浮上我的心頭。

山路冷,寒鴉哀鳴。葉落了荒山祭墳。千呼萬喚那長眠人,聽不到回聲。

憶當年,月伴寒星。幕鴛鴦浮水戲萍。年年思念那遠去人,見不到身影。

小白花,寄托哀思。黃紙線,傾訴衷情。天降啊,淒風苦雨,高山垂淚,大海咕悲聲。

一幕悲劇了啊,淚落知多少啊!我的心中苦,世上幾人明?漫天大雨化作淚,漫山林海吐悲聲。一場海難啊,害死多少人?一代嬌女啊,長眠大海中……

信子失蹤了,信子死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緊緊揪住我的心。

急流退得很快。它從何處來,還要帶我回那裏去。我身不由己,被這股急流帶著走。我遠離了原居的海島。我被帶到難見小船,難見小島的深海區。

陣陣海風,習習吹來。它可以吹散,煙雨迷蒙的往事,但吹不去我內心深處的憂傷。

人世間,有人騎驢看書,有人騎牛吹笛,有人騎馬過茫茫無際的大草原,有人騎駱駝過千裏大沙漠……可是誰見過騎浪遊滄海的人呢?

騎浪遊,這可是伴苦差事。我沒有淡水喝沒有食物填腹,在深海區捉小魚,談何容易?

騎浪遊,這可是伴玩苦命的事。唉!小雷雨啊,小雷雨,再貪玩,再好奇,也不敢做錢塘江大潮上,高舉紅旗的弄浪兒,也不敢做橫渡長江、黃河、英吉利海峽的勇士。

我能直立海中踩水。我能仰臥水麵睡覺。風再大,浪再高,我總騎在浪尖上,它能奈我何?這叫水漲船高。思此,我的心又高興起來。

我聽說,在地球上有個能讓人躺在它水麵上讀書的海:死海。書上說,它位於阿拉伯半島的巴勒斯坦和約旦之間。它長80公裏,寬約5-18公裏。

它是世界上最低的湖泊(湖麵低於海平麵400米)它是人間最鹹的湖泊,它表層湖水的含鹽度高達25%,深層含鹽量更高,鹽水比重大,人在水中不會下沉,在湖中遊泳和在地麵上爬行差不多。人還可以美滋滋地臥在水麵上看書。

唉!可悲的是,我身下的是浩渺無邊的大海。就算能在水麵爬,我得爬多久,才能爬回原位的小島呢?

在海裏行船,總有個目標,有個方向。我從何方向來?不知道。我往何方去?不知道。我在水裏遊啊遊啊,追隨我的總是一片乳白色的浪花。太陽落到海裏去了。我知道日落處一定是西方。月牙兒升起來了。我知道月牙兒探頭的地方,準在東邊,知道了東,知道了西。當月牙兒升得高高的,我麵對月牙兒,我的背後那準是北方。就叫左東右西,前南後北。對否?

月光如水,星光如夢,水又如什麼?也許鬼知道。這時我想起三條美人魚。我看到信子在水仙和海棠的身邊遊著。

今夜,信子幻化成一條嬌小的美人魚了,那我也變成一條魚吧。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濕漉漉地空氣,一個猛子向大海深處潛去。遊啊,遊啊!我沒看見美人魚,更沒有看見信子,我好失望。信子死了!信子一定死了!那我還活在世上做什麼?我曾說,如果信子變成美人魚到水宮裏居住,那我就變成一條美男魚,終生守侯在她的身邊。現在,兌現承諾的時刻到了。我決心不回陸上去,又往深處潛去。

咕嚕嚕,當我吐盡最後一個小氣泡時,海水的壓力特強。我的耳朵,我的胸部已承受不了這壓力了,我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自殺啊!這時我猛然想到,如果信子還活著,還漂遊在海上等我去救呢?我不能死啊!

一股強烈的求生的本能,一股有如《回光返照》似的神奇的力量,使我頓時振奮起來,刹那間,我又浮上水麵,猛吸了一口空氣。

海空上,依然星光燦爛。月牙兒,依然在乳白色的雲海中浮沉。我抹去臉上的海水,立在水中,放聲高喊:

信子-你在哪裏?

信子-你在哪裏?

盡管我千呼萬喚,我聽不到信子的回聲。盡管我巡視遍夜海的每一個陰暗的角落,我看不見信子的身影。

遊啊!遊啊!我遊得四肢無力劃水了,這時我發現一座像小山似的礁石。它高出水麵約有一丈多高。我順著粗礪的似如刀削出來的石壁爬了上去。它上麵有個能容一人睡覺的坦平的石床。它南高北低,東、南、西三麵有一米多高的圍牆,這石床不存水,又被白天的烈日曬得暖洋洋的。於是疲憊至極的我躺在上麵一會兒就睡著了。

天放亮了,我不知道。太陽升高了,我也不知道,我像一口死豬似的躺在石床上,一動也不動,一隻大鷹,久久地在空中盤旋,似乎對我很感興趣。但因我是還有一口活氣的人,不是它的獵物……它似乎很失望的又向別處飛去。

大海突然發怒了,發出巨大的響聲,大浪滾滾,大雨傾盆。

我驚醒了。萬裏海空無一絲雲花,哪來的大雨,把我全身都淋濕了。我一滾,爬了起來。我扶著石牆,往海上一望。